當眾接吻的權利

于小漁

正在小餐館進著午膳，對面同事的臉上突然顯露出厭惡之神色。問她是不是有些不舒服，她不正面回答，只是催我快點快點。直到我們的雙腿邁出了小餐館門檻，她才長出一口氣，如釋重負。

她說她看到了一件惡心的事：

“你身后的一男一女，在吃飯的場合不正經吃飯，抱著就是一通亂啃呀!你說，他們怎么能當眾那樣呢?”

我用略帶驚奇的口氣反問：“是嗎?”這個反問的真實意思是：他們不應那樣。畢竟，在一個遠離大都市的不足兩萬人的小縣城里，我們雖然在對“隱秘事公開做”的接受能力上有些虛弱，但終究還是經不起這種真材實料猛烈的大補。

可我的同事又接著說：

“你是沒見那兩人的模樣，又難看，又臟，如果漂亮些干凈些，那倒可以理解。”

聞聽此言，我簡直驚奇異常。我聽過社會上對漂亮的人和丑陋的人不公平的待遇太多了，可是沒想到“當眾接吻的權力”也算其中之一!

上帝造人的時候，也許只是想把某個人造得漂亮些，或者根本就是無意中把某個人造得漂亮了，他老人家雖然時時在天上俯瞰眾生，也絕不會想到他給那個幸運的人帶來多少附加的好處：從小孩時起就被人夸獎、稱贊，長大了被人愛慕、追求，有機會得到理想的伴侶，還可能獲得一個體面的工作等等等等。

有一陣子新聞媒體沸沸揚揚，一個求職者被某單位以貌丑為由拒絕接收，害得這個內秀的女孩要去整容。后來新聞媒體又一陣子沸沸揚揚，說有一個人造美女被選美大賽拒之門外，因為她有“斧鑿之痕”而非天生麗質。這還不算，有人還建議舉辦“人造美女大賽”，真不知其意是同情還是戲謔。丑的時候工作不好找，忍著苦痛把自己拾掇漂亮了，還是不能被接受，連個展示的機會都不給，看來這丑陋的人真是走投無路了。

人太容易被表面的東西所迷惑，不知不覺就對一些漂亮的人多加寵愛，少作要求。也不僅僅是迷人的容貌，一兩句漂亮話的作用那是不可估量的，說不定抵得上你半年做牛做馬。其實，“地球人都知道”，外在的形象，跟人品，跟能力，不一定就成正比，比如嫫母，比如妲己，比如諸葛亮的老婆黃阿丑。

現在社會上比較關注弱勢群體，無論是“一號文件”、為民工討薪，還是希望工程、關注女孩，總的說來，就是想要弱勢群體跟所謂的強勢群體爭取同樣的權利。翻翻案頭的臺歷就不難看出，好多節日，就是為弱勢群體或者說曾經是弱勢群體的人設立的：勞動節、兒童節、婦女節、教師節……我們看不到諸如部長節、大款節之類的字眼，也感覺不到任何即將設立的跡象。如果一個節日的設立能真正使弱勢群體爭取到平等的權利，我想倒不妨向上級申請一個：丑人節。

行不通。撇開諸多的客觀因素不談，一個人能確定自己是勞動者，是兒童，是婦女，是教師，但是他能正大光明地站出來，承認自己是“丑人”嗎?他不會。原因很簡單，跟其他人一樣，他也因為自己的丑陋看不起自己。

就是因為看不起，所以丑陋的人失去了很多權力。有的是被人硬板子明拍沒的，比如求職被拒；有的是被人軟刀子暗捅沒的，比如接吻遭嘲。

我很想為形象弱勢群體打打氣，鼓勵一下他們。剛有這個想法，腦袋中就不請自來地蹦出了一句名言：

接自己的吻，讓他們盡管惡心去吧!

不妥。稍加考慮，竟有引誘或者慫恿的意思。那就再換一句：

無論你窮，你丑，你臟，你老，你殘，即使你不做，但是當眾接吻的權力，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