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有天堂,下有蘇杭。
1786年的杭州,在被鋼筋水泥圍困的現代人眼里,應該更為旖旎。其絲綢產區,更是一片廣袤而富饒的桑園。德清縣城就坐落在這里,位于杭州以北約60余里。
這正是中國歷史上難得的美好時代,乾隆盛世。
但誰也不曾想到,這個平靜而淳樸的南方小縣城中,一種被稱之為“叫魂”的妖術正暗流涌動。傳說術士們通過作法于受害者的名字、毛發或衣物,便可以使他(她)發病,甚至死去,并偷取其靈魂精氣,使之為自己服務。
民眾深信不疑。在尚無通訊科技手段的盛世,“叫魂”傳言瘟疫般流行開來。而蕭山、杭州等不同地點產生的相似傳言,更匯集并迅速席卷了江浙等12個省份,近2億人口處于惶惶不安之中。
可怕的傳播
237年以后,各種傳言仍然與人們如影隨形。
但現在的多數傳言已經蛻變為“智力口香糖”,在壓力漸增的現代社會里充當著人們的常規消遣物。這在曾為“叫魂”傳言流行而焦頭爛額的乾隆皇帝那里,一定無法想象。
盡管如此,傳言仍像一個隱形殺手,在社會危機時期,與多數人相關的傳言能夠引發其它更為集中和暴烈的集群行為,譬如曾經由傳言制造的財政與金融恐慌,乃至讓所有人銘記的SARS危機。
不足為怪。實際上,無論在傳統社會還是現代社會,對不確切消息的傳播都是一種常見的社會心理現象。在主流媒體信息匱乏而公眾的求知欲又太強時,兩面合圍極易造成傳播的某種畸變,即傳言的產生。
傳言其實還細分為謠言和流言,二者之間有著細微而有趣的區別。前者是有目的地捏造,后者則在很大程度上屬于無意識傳播。但想探究傳言的根源幾乎是不可能的,它經常起源于某個偶然事件,從而使傳言本身愈發帶有神秘色彩。
值得注意的是,在現代社會,謠言正逐步減少;而流言,正逐漸衍生出基于事實產生的分支。在一而再、再而三發生的食品安全恐慌中,這樣的分支得以蔓延。
而無論哪種流言,最大的威脅都不是源頭,而是傳播。
“流言往往就是在傳播的過程中逐漸地加碼,這一般是兩種過程,一個是削平,再一個是磨尖。”山東大學馬廣海教授對《中國新時代》說,“所謂削平就是把故事合理化。比如我要給你講一個故事,我總要講得邏輯上比較合理,結構上比較完整。但是原來別人講給我的時候可能不是那么完整,為了讓你聽了更相信,讓你感覺我的表達更準確,所以我就要把它合理化;而磨尖,就是某些地方要強調突出一下,變得有聲有色,使故事更富有感染力,這些被強調的部分,一般是大家更為感興趣的部分。”
在這一磨尖的過程中,往往還包含著第三種過程——同化,每個人都有力圖得到別人信任的心理,于是添枝加葉,并幾乎身不由己地強調這是親耳聽到的或者是朋友說的。
于是,原本一個普通的故事甚至只言片語通過不斷地“再創造”變得越來越栩栩如生。更多的人加入到傳播鏈條中,使故事內容偏離既定軌道,走向生動和離奇,從而吸引了更多的人,幾何級數的擴展由此形成。
流言產生的心理原因
設想一下,在每一張嘴里,故事總會被增添一點講述者自己的東西,最后眾多不同版本的產生便成為最平常不過的事情。而越來越失真的故事卻得到越來越多的人相信,實在是個奇怪的邏輯。幾乎每一個涉及者都應對傳言的傳播負責,但又不能對它最終的結果負責,因為它本身是被卷入或嵌入其中的每一個人共同“智慧”的結晶,是一系列傳播行為累加的結果。
“流言的內容本身會使人們有不安的心理。”對于流言的傳播,華南師范大學心理學副教授劉學蘭分析說,“如果一個人不安的時候,把這種東西告訴別人,事實上我們稱之為危機感的釋放,能夠暫時減輕自己的不安。”為了不讓自己一個人承擔恐懼,多數人更樂意把流言再告訴別人。而在平淡富足的生活中,還有很多人在傳播流言中享受興奮與刺激感,或者依靠這種獨特的“話語權”使自己成為被關注的中心。
“為什么很多人樂意傳播流言,應該說還是滿足了人們的心理需要。某些人在傳播流言的時候,既緊張又興奮,既擔憂又能獲得滿足,我想這是流言能夠蔓延的一個心理原因。”
劉學蘭總結說。在食品安全日益重要的現代社會,傳播流言也經常成為聯絡和溝通感情的一種方式,向自己的親朋好友發送消息,更多地是表達關心。
1張紙對折50次的厚度是地球到月亮的距離,幾何級數的擴展方式使曾經僅限于“口口相傳”的流言,尚能在短期內遍及2億人;而借助現代社會的發達通訊,流言的傳播速度簡直無法想象。電話、網絡、短信,流言的傳播比以前更加方便,速度也大大加快。這樣的結果,無疑是帶來了更大的殺傷力。
其中最為致命的就會導致恐慌。在高度發達的媒介社會,信息和心態對社會的影響加大,這使得現在流言的傳播比以前影響更大。
但無論如何,流言實際上都是反映了人們在危機面前,在心理上對威脅的一種抵御性反應和緩解壓力的一種心理需要。
據說,受2004年的亞洲禽流感啟發,世界衛生組織專門建立了一個“謠言監控系統”,用以監控網絡媒體傳出的關于埃博拉病毒,霍亂、SARS等惡性傳染病的蛛絲馬跡。
中國新時代 2005年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