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泣血求證：誰讓我成了“丙肝”病人？

章　法　寒　冰

8年前，孟亞雄在醫院治療胃病時曾經輸過血，8年后，孟亞雄被確診患上了目前醫學難以根治的疾病——俗稱“丙肝”的丙型病毒性肝炎。事后，孟亞雄得知，在8年前為自己供血的劉人杰恰恰是一位“丙肝”患者。于是，憤怒的孟亞雄一紙訴狀將醫院告上法庭，索賠經濟損失 20萬元。然而，輸血已時過8年，醫院還該不該為孟亞雄現在的“丙肝”負責呢?

晴天霹靂：正值盛年的他患上了“丙肝”

1994年9月30日，40多歲的孟亞雄因胃出血被送往湖南省南縣人民醫院救治。因病情危重，醫院決定馬上對孟亞雄實施胃次全切除術。手術中，承載了孟亞雄生命希望的400毫升鮮血被緩緩輸進了他的體內。這次手術進行得十分順利，經過一段時間的輔助治療，孟亞雄很快痊愈出院了。

回家后，孟亞雄重新投入了緊張的工作和生活。然而，慢慢地，孟亞雄發現自己的身體狀況似乎已大不如前，惡心、尿黃，整天昏昏沉沉。他家住在4樓，可每天下班后回家卻成了他不小的負擔，腿像灌鉛般的沉重。除全身乏力之外，他還特別膩油，不要說吃，就是對著油膩的食物看上幾眼，也會使他的胃翻江倒海般的難受。更為可怕的是，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他的肝區常常隱隱作痛，一陣緊似一陣的肝部痙攣，有時甚至將他折磨得輾轉難眠，夜不能寐。

就這樣，在剛出院后僅一個多月，孟亞雄再次住進了南縣人民醫院。這次，孟亞雄被診斷為藥物性肝炎。經過20天治療，孟亞雄的不適癥狀消失了。

接連兩次與病魔抗爭的經歷，讓孟亞雄心悸不已。出院那天，當他走出充滿了來蘇兒味的病房時，孟亞雄在心里暗暗祈禱，祈愿自己從此能夠擁有健康，不再遭受病痛的侵擾。

也許是孟亞雄的誠心感動了上蒼，在此后的幾年里，他除了偶爾患過幾次感冒外，身體再無其他的大礙，生活重新恢復了往日的溫馨和寧靜。

2002年底，在廣西南寧工作的女兒邀請孟亞雄夫婦去廣西過春節。看到父母日漸蒼老的身軀，女兒心中不禁涌上了憐惜之情。她勸父母趁著在廣西的這段時間，認真做一次全面的體檢，發現疾病后好及時醫治。

2002年12月13日，在女兒的陪伴下，孟亞雄來到解放軍某醫院體檢。檢驗報告出來了：丙肝抗體檢查結果為陽性。孟亞雄覺得不可能，隨后，他又到廣西醫科大學第一附屬醫院進行復診，檢驗結果同樣診斷為孟亞雄患有慢性丙型病毒性肝炎，即人們俗稱的“丙肝”。

“丙肝是由丙型肝炎病毒引起的一種嚴重的肝臟疾病，目前的醫療技術和手段尚無法徹底治愈。只能依靠長期的藥物治療來抑制病毒在體內的復制，否則極易由慢性肝炎發展成為肝硬化、肝癌和肝衰竭。”醫生一邊介紹病情，一邊做出指示：“必須馬上住院治療，越快越好，決不能拖延。”

“天啊!”孟亞雄頓時血往上涌，天旋地轉，腦子一片空白。不治之癥?!不就意味著只能慢慢等死嗎?不就意味著自己正值盛年的生命只能靠藥物來維系了嗎?他想象不出今后的人生道路還要面臨怎樣的變故和劫難，驚恐萬狀的孟亞雄于是匆匆住進了廣西醫科大學第一附屬醫院。

泣血追問：誰讓我成了“丙肝”病人

自從被確診患有“丙肝”后，孟亞雄的腦子里一直盤桓著一個碩大的問號，那就是“丙肝”是從哪里來的，自己怎么會得這種病。從南寧回到南縣后，孟亞雄在堅持服藥治療的同時，開始查找有關“丙肝”的醫學文獻，期望能夠從中找到最佳的治療方法。當他翻開《肝炎臨床診療》、《丙肝的防治誤區》等醫學專著時，里面都不約而同地提到：“丙肝”傳染途徑主要是通過血液或血制品傳播。此時，孟亞雄心里陡然一沉，他回想起了8年前住院輸血治療的經歷。第一次是胃出血，可輸血后不久又患了藥物性肝炎，他懷疑是醫院刻意隱瞞了自己當時早已感染“丙肝”的事實，而對自己謊稱是藥物性肝炎。想到這里，孟亞雄似乎茅塞頓開，他堅信自己的“丙肝”是當年輸了“不干凈”的血造成的。

為證實自己的猜想，孟亞雄開始尋訪當時為自己供血的人。他多方走訪、打聽，費了許多周折，終于叩開了當年的供血者劉人杰的家門。

2003年8月28日，劉人杰隨孟亞雄來到了醫院，孟亞雄自費為他進行了丙肝抗體檢驗，結果劉人杰的丙肝抗體呈陽性，也就是說劉人杰確是一位“丙肝”病人。

醫學文獻記載，“丙肝”在極少的情況下可以通過性接觸和母嬰傳播。為慎重起見，2003年9月1日，孟亞雄的妻子來到醫院進行了丙肝抗體檢驗，結果為陰性，排除了孟亞雄感染“丙肝”是通過配偶傳播的可能性。

找到答案之后，孟亞雄又開始查閱有關的法律規定。他看到衛生部為保障輸血安全早在 1993年3月20日就發布了《采血機構和血液管理辦法》以及《血站基本標準》，對醫療機構輸血前的檢驗、核對工作做出了明確規定：采供血機構在采血前，必須對供血者進行檢驗和健康檢查，嚴禁采集不健康者的血液。同時，對供血者的血液檢查的項目中也有丙肝抗體檢測這一項。

孟亞雄決心到南縣人民醫院討說法，然而醫院卻不認賬，他們堅稱：孟亞雄確診患有“丙肝”是在2002年，而醫院為其進行手術、輸血卻在 1994年，時間已逾8年，因此并不能夠據此推斷孟亞雄的“丙肝”是在醫院輸血時造成的。第二，盡管衛生部曾于1993年發布了有關規定，明確采血機構在采血前應對供血者進行驗血和健康檢查，并且在檢測項目中增加了丙肝抗體檢測。但上述規定不是通過衛生部門層層向下級傳達的形式下發的，醫院在為孟亞雄輸血時并未接到縣衛生行政部門對上述規定的傳達，也沒有通過其他渠道知曉上述規定。因此，當時未對供血者劉人杰進行丙肝抗體檢測。所以，醫院在不知道也不應當知道的情況下給原告輸血治療并無過錯。孟亞雄患丙肝與醫院無關。經過多次交涉，院方堅持自己的“說法”，不同意賠償孟亞雄的經濟損失。

院方的態度令孟亞雄感到痛苦和憤怒，醫學文獻中那幾行冰冷的文字又一次猛烈地撞擊著他的眼球，使他陷入了深深的恐懼和絕望之中：丙型肝炎可以在感染幾年甚至更長的時間內沒有癥狀，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丙肝病毒對肝臟的破壞是持續的和不可逆轉的，最終會發展成為嚴重的肝硬化、肝癌和肝衰竭。

血疑官司：法律拷問輸血安全

“告他們去!”2003年9月15日，孟亞雄一紙訴狀將湖南南縣人民醫院告上了法庭，索賠醫療費、交通費、精神損失費及后續治療費等共計 20萬元。

湖南省南縣人民法院受理此案后，委托湖南省湘雅二醫院司法鑒定中心進行司法鑒定，結論為：孟亞雄患有丙型病毒性肝炎，但難以明確確切的感染途徑，目前肝功能良好。同年10月13日，該鑒定中心還做出鑒定結論：原告患慢性“丙肝”后，需藥物治療，按一年期經費預算，使用國產藥物為29640元，使用進口藥物為59080元。

2004年3月24日，南縣人民法院公開審理了這宗輸血引發的侵權損害賠償官司。雙方在法庭上各執一詞，經過激烈爭論，2004年7月4日，南縣人民法院做出判決：①由被告南縣人民醫院賠償原告孟亞雄檢驗費、鑒定費、治療費和交通費等直接損失3280．4元。②由被告南縣人民醫院賠償原告孟亞雄精神損失費10 000元。③山被告南縣人民醫院賠償原告孟亞雄今后五年繼續治療費148 200元。④駁回原告孟亞雄的其他訴訟請求。上述共計161 480．40元，限被告于判決書生效后30日內清償。

隨著一聲輕脆的法槌聲，這起離奇的“血疑”官司終于塵埃落定。孟亞雄用自己的勇氣和對法律的信任贏了這起輸血感染官司，但他付出的慘重代價卻再也不能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