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張詩歌

伸　張

澆筑，青黑的句子

——實習第五天

1

現在，我漸漸習慣了

洗日光浴

帶著橘紅色的帽子

和其它的人一樣

傾聽塔吊與攪拌機演奏交響樂

看日頭就這樣落到我們的身后

2

我依舊在向上爬

那些生了鐵銹的腳手架

或者，可以稱作它們

梯子

是的，梯子

最近以來

我正習慣著和日子一起共享

3

像在看工人們澆筑混凝土一樣

我要做的工作是

將雙手靠背

數點著鋼筋的根數是否正確

而現在，我正在想

這樣枯燥得發黑的句子

怎樣和詩扯上聯系

4

我開始變黑

這很明顯，并且無法抑制

無法抑制

就像從早七點到晚七點的日光

我面對著這光與鋼的骨頭架子

像面對一面鏡子

照見我

通紅的樣子

我想你的時候

也很熱

在文學選修課上

這個周末是藍的，我走出了宿舍房門

徒步到北校區去聽關于文學名著的選修

課

書包被甩得天響,煩悶已從墻的另一側溜

走

時間指在下午三點一刻的地方

第六節尚未下課，我看見

報紙上說八一湘潭已經八連敗了

牛市行同泡影，甲等門票降到不足十元

四點的時候終于聽到了鈴聲

走進階梯教室有三三兩兩的人群交頭接

耳

看見上次講小說的教授已換成另外一人

好在旁邊那個女孩低眉看我的樣子著實

有些曖昧

課題是詩歌的選講，當場就有兩個匆匆離

場

現代詩歌的命運竟然和八一隊的情形驚

人相似

最終滿臉胡須的黑瘦教授濃重方言朗誦

成為唯一亮點

詩人志摩的沙揚娜拉似乎只成就了校園

無數可歌可泣的風花雪月

我的心情已從課堂的沉悶中悄悄地走出

正如它悄悄地來

不得不接受這樣的一個現實問題是

關于英語過級的熱心程度遠非雪花的快

樂可以媲美

大門終于被沒有方向的風割開

放禁似的人群將朗誦會的現場沖得凄涼

我抬起左眼，太陽不知什么時候已經早就

溜了

空空如也的教室只剩詩人和他詩歌的余

溫最后散場

一個人的素描

影子的素描，躍然宣紙之上

在這樣的下午，從燕園的藤椅穿越時空飄

到千里以外

它抖落旅途的塵埃最終停歇在我的桌臺

他們是一大群響亮的名字

微小的笑聲在秋風里也跑得飛快

即便老了，甚至死去。也堪稱經典接受膜

拜

那是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陳年舊事

未名湖上的詩人們三五成群，筆芒如刃

我仍在翠青的南方偏西的山林尋找鳥跡

忘記了歸程

他們說到了麥田，說到了托爾斯泰，說到

陽光下的剪影

每一種意象的表達都恰如其分讓人折服

我什么也不懂，只在地上慢慢完成自己的

素描

如同曠野中孤立的一棵苦楝樹

風經過我的身體也會摔倒在石崖邊上

隔著深淵我離黑暗還遠

盡管

我此刻僅是一個人

伸張，真名申張，８０年代出生，湖南邵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