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無聲

紅　鋼

鵝毛大雪紛紛揚揚，幾米外不見人影。一行十余人的隊伍艱難地在雪地上深一腳淺一腳地行進著。

在這個地處大山深處、年年財政赤字的貧困縣，每年從臘月中旬起，書記都要親自帶領(lǐng)相關(guān)部門負責人到偏遠鄉(xiāng)村送溫暖，足跡遍布軍烈屬、五保戶、敬老院及貧困群眾家中。每到一處，書記都要從隨行人員手中接過棉衣棉被等物品遞到對方手里，或者捏著兩三張紅紅的“偉人頭”說：“春節(jié)要到了，給你們一點過年錢，買點年貨?！碑斶@些感人的場面伴著書記的同期聲反復出現(xiàn)在當?shù)仉娨暪?jié)目中時，觀眾就如同被訪對象一樣動情。盡管觀眾都知道書記送出的人民幣是國家的，但也絲毫不影響他平易近人的高大形象。

今天的訪貧問苦工作很順利。才半下午就將當?shù)攸h政原定的貧困戶走訪完畢。書記看著尚未發(fā)完的衣物，意猶未盡地問區(qū)鎮(zhèn)領(lǐng)導：“還有沒有貧困戶？總不可能將這些東西又拉回去吧。”鎮(zhèn)長立即說道：“有倒是有，只是遠點。”“什么戶？”書記問?！笆且粋€七十多歲的五保戶，確實困難。但車開不到，要步行半個多小時的山路?！睍洺烈髌陶f：“那就去看看吧。”

山路陡峭，一行人手腳并用，一團團白霧不住地從每個人的口中涌出。鎮(zhèn)長顯得特別興奮，老實說，在這離縣城數(shù)百公里的偏遠鎮(zhèn)，縣委書記一年難得來兩次。僅有的一兩次機會也是鎮(zhèn)黨委書記親自全程陪同，要不是他生病住院，今天哪有自己陪縣委書記的份，要珍惜啊！他一邊走一邊興致勃勃地向書記匯報五保戶的情況，說老漢早年還當過紅軍的小號兵，因受傷才未隨大部隊同行。他每年都要帶鎮(zhèn)干部去看望一下這位孤寡老人。一席話說得隨行的縣電視臺記者興趣盎然，深感這條新聞可以大挖特挖。

四十分鐘后，眾人到達了山腰處一座茅草屋前，卻看不到一絲生的氣息。既無犬吠，也無雞鳴。走近一看，分明是一座早已無人居住的空棚。書記不露聲色地盯著鎮(zhèn)長，鎮(zhèn)長大汗淋漓，不知所措，余者面面相覷。良久，有人解圍道：“也許搬家了，找人問問吧?！庇谑窍律健Ｍ局?，書記向一位老者詢問山上那家五保戶的情況，回答說早死了兩年多了。書記臉色鐵青，又氣又惱，沒走幾步，“哧溜”一下仰面摔出數(shù)丈。眾人忙將其扶起。細心者發(fā)現(xiàn)，書記不知是氣還是痛，臉竟有些抽搐，而區(qū)委書記和鎮(zhèn)長的臉則抽搐得更厲害。隨行的縣委組織部長心里明白：按慣例，也許應該考慮新任鎮(zhèn)長的人選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