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大街的四個變奏

路　云

一、幸福的鏍釘

一棵榕樹站在八月的正午不打噴嚏

不流淚不贊美一個流浪歌手

她是一顆多么幸福的螺釘

把一只蝴蝶頂在頭上讓她飛得更美……

接受錘子的贊美接受路燈的照耀

接受半夜一聲警報的問候

甚至看見一排幸福的腳板

一晃就不見了

一個人正在致悼詞：幸福殺死了他

一排幸福的螺釘在死去的路上說

我回家啰一百只筍子跳起來

擊鼓滿山都是木頭的親人

落葉伸出無數只手揪住那把錘子

敲猛敲往死里敲

一顆幸福的螺釘在路燈下看見愛情妹妹

愛情妹妹的兩只酒窩裝滿了零錢

二、幸福的早晨

這個早晨我滯留在夢中夢中的

馬車從四面八方駛過來我看見一只

小鳥飛過七月的頭頂闖過紅燈

像一個中國老頭的警句

那么多魚在月光下大笑那笑聲中的蝦子

慢慢變老像一只被河水淹死的紅辣椒

一只紅燈高懸于大地之上眾神止步

一百個我在螞蟻的背上夢見水草

夢啊夢你是月亮的一張大床

高興時掏出一面鏡子

寬闊的夜晚有那么多跑道空無一人

我一腳踩進空空的客廳

像一只無人認領的拖鞋

像一把彎弓偷看過的月亮來到河邊

幸福的早晨我在排隊

讓額頭上長出一蓬青草

三、幸福的啦啦隊

幸福的大街有三只貓倒立三根腰帶

飄起來像一圈油漬在水面上踮起腳

跳舞加油跳舞加油

直到鑼鼓搬進你的耳朵

無數只受傷的青蛙拍著胸膛

跑到大街上

那些在河流上踢球的勇士一腳把那紅色的

火球踢到山腳下

一把鋤頭敲破芝麻的腦袋開門開門

一個蒙面人在河流上打鼓在五月的艾草和

粽葉的香味中拼命地敲

她們懷念死亡死亡的風箏越飛越高

幸福的啦啦隊在時光的疆場與一只受傷的老虎

對話親愛的牧羊犬啊你看見那只跳舞的狗嗎

一只戴著老花鏡的獅子說著名的啦啦先生

聽說幸福的早晨沒有嗩吶為何一大早你就迷路了

啊

四、幸福的馬車無邊無際

第一個駕馬車的人唱歌帶一把秋天的鐮刀

走進所有人的家鄉那一刀啊砍在你的腰上

幸福的馬車碾過絲茅草第一個把女人摟上山的

男人是幸福的男人

第一次發現五月初五的月亮是一個小腳女人的

齒痕那一口啊咬在你的馬背上從此

你一看見月光就想起死去的第一只青蛙

他把幸福的標簽貼在從不流汗的鼻頭上

幸福的馬車從不回頭從不放下那把金色的彎弓

時光之箭啊不斷從你的眼里噴射出歡樂、憂傷

火苗無邊無際的早晨你把水煙壺交給一條

游過七月的響尾蛇

你把兩盞馬燈拋進黑暗的大海你在幸福的車上

大聲說：我是第一個娶貓為妻的男人幸福的

夜晚拒絕一只烏鴉的玫瑰拒絕九點鐘的太陽

爬上我無邊無際的敞篷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