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不回家

陳幸蕙

和朋友一起搭一位年輕男士的便車回家。

年輕男士新婚不到半年，還在蜜月狀態中，眼角眉梢不時閃現沒來由的笑意與喜氣。

問他覺得婚前婚后最大的不同是什么。他半側著臉，微笑地說，也許還沒小孩的緣故吧！倒并不覺得婚前婚后有什么特別的不同，惟一感到不太習慣的，是以前在朋友家聽ＣＤ、打橋牌，或聊得很晚，常常就在朋友家過夜，從來不覺得有任何不安。可是現在不論和朋友談得多起勁，十點半一過，就覺得該回去了；大伙也不留他，開玩笑說怕背負破壞人家家庭的罪名！所以——

“不能像單身時代那樣隨心所欲夜不歸營了！”

年輕男子說，這便是他覺得婚前婚后最大不同之處！

“不過，如果在不出軌情況下，還能保有偶爾外宿的權利，”他補充：“那就太完美了！……”

已婚年輕男子“今夜不回家”的想望，看似不切實際，實則引出了一個很值得思索的課題，那便是：在婚姻中，人是否還能擁有足夠的個人自由？

兩年前日本經濟企劃廳在一項調查中發現，日本單身男子所以不婚的主要原因，便是擔心婚后能自由支配的金錢減少，并且想做的事都不能做了。

早在十七世紀，英國散文家培根也曾經如此說過：

“人一旦結婚生子，便等于留給命運之神以人質，因為妻兒的存在使人瞻前顧后，成為事業的累贅，什么理想計劃都不能實現！”

因此，婚姻也有一種負面力量，個人自由在婚姻中常常受到很大的破壞與限制，乃成為許多人，不論男女，對婚姻望而卻步的原因之一！

事實上，也確有滿懷雄心壯志或曠世才華之人，在婚姻中逐漸沉埋，終致一事無成的例子。“什么理想計劃都不能實現！”令后世嘆惜不已的愛因斯坦妻子瑪瑞克，便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人物。

但也有許多自我實現的案例，卻也充分顯示人在婚姻中不但可以得到正面的力量，并且還能因此攀登至理想與事業的巔峰！最具代表性的案例——也是個女人——便是兩度獲得諾貝爾獎令后世崇仰不已的居里夫人。

居里夫人和瑪瑞克最大的不同，在于她們對婚姻的期許不一樣，也在于配偶對她們自我實現的支持不一樣。

因此，個人自由在婚姻中是否會受到很大的破壞與限制，或許要看婚姻中的兩人，是否有足夠的默契與共識，愿意給自己和對方足夠獨立寬廣的空間去發展彼此的自主性。

換言之，問題在于：是否愿意共同追求并發展一種親密而又自由的關系？

日本電視小生宅麻伸在自述婚姻觀時曾說：“愛她，就是讓她做她想做的！”

這種海闊天空的自由，是所有婚姻族的夢想。

善用這份自由去從事真正有意義或具建設性的事情，則是我們對配偶慨允如此廣大自由、揮灑空間和絕對信任的回報。

若真具備如此條件，在親密而又自由的婚姻關系里，合情合理的“今夜不回家”，何難之有？

（選自臺灣《樂在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