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樂的廚娘上門來

張錦蕓

我的愛好是做菜。小時候鄰居做酒席，我常常只顧看人家怎么切菜、炒菜，而忘記吃飯。1998年，18歲的我高中畢業沒考上大學，就跟同鄉到深圳謀生。一般的姐妹都進入工廠或服務行業工作，而我選擇到酒店的廚房打工。

我打了一年下手（洗菜、切菜，學刀功），受盡廚師們的呵斥，接著又打一年的中手（配菜、調味、裝盤），終于苦盡甘來，成了一名上手“廚師”，可以掌勺炒菜了。一般酒店里少有女人做廚師的，但我因為手腳利落，炒的菜也很受顧客歡迎，老板就準許我繼續炒下去，還給我加了工資。雖然每天很累，還滿身油膩，可是我喜歡，所以做得特別開心。

2003年的非典使酒店的生意一落千丈，酒店慘淡經營，廚師的工資自然就低得不得了。一天，一個老鄉打電話給我，說有一個朋友家里來了很多客人，問我是否愿意上門服務（炒菜做飯），報酬是150元。我立刻答應下來。150元做一桌菜，我在酒店不知道炒多少桌菜才有150元呢！我非常認真地做了一個上午。當我把搭配得當的七菜一湯端上去時，大家都贊不絕口：色香味美，有營養，份量剛好，沒有剩菜，總共才花了350元，比在飯店吃便宜多了。

那天，有4位客人要了我的電話號碼，說以后就在家請客，經濟好吃又衛生。 也是從那次開始，我成了一個分享別人快樂的廚娘。請我上門做菜的人越來越多，有宴請客人的，有為小孩辦滿月的，有為父母祝壽的，也有工作繁忙的白領階層吃膩了工作餐想吃家常便飯的……我每天只用工作半天，月收入便可以達到四五千元，剩下的時間還可以自由調控，比起原先在酒店做廚師舒服多了。

這么多人喜歡請我上門服務，我是花了一些心思的。

首先做到的是自尊自愛。凡是昂貴的原料，例如燕窩、鮑魚、魚翅、人參什么的，浸泡時我必定當著主人的面做；上門服務的時候我會穿著沒有口袋的衣服，不帶手提包，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有時候主人請我代買菜，我必定列出清單，到什么店鋪買了什么，用了多少錢，每一筆都明明白白。

另外就是主動付出。無論主人家請我做的是豪華大餐，還是家常小菜，我都非常賣力地干。不少主顧因為平時忙，疏忽了廚房的清潔，于是我做好菜后，就幫他們打掃廚房，把廚房的墻壁、鍋蓋、灶臺都擦得雪白锃亮。此外，我上門服務時常常會準備一份小小的禮物，例如，主人給孩子慶祝彌月（滿月之喜），我會買個玩具或者給孩子一封“利是”，另外還多做兩個菜名好聽的菜式“聰明伶俐”（蔥炆鯪魚）“好孫”（糖醋豬手）。而給老人做祝壽的酒席時，我就送老人一束花，把他敬為自己的長輩。主人都感動，雖然嘴上沒說什么，但過后都會幫我做宣傳。

第三是堅持“星級服務”。 老實說，炒菜這活，是要下很多看不見的功夫的。俗話說眾口難調，尤其是深圳這座移民城市，天南地北的客人都有，如何讓他們滿意是個不容易的問題。 因此，一有空閑，我就看電視、看書研究各地的飲食，學會照顧各地客人的口味。 主人請客前，我一定要了解客人是什么地方、什么年齡、什么身份的人，決定買什么菜，做什么口味。其實，主人家因為在深圳居住多年，幾乎已經適應了廣東的飲食習慣：口味清淡，避免辣味。 有一次，一個在深圳居住了22年的主人請 “江西老表”吃飯，女主人按廣東人的飲食習慣吩咐我燉了鴿子藥材湯，買了龍蝦、蟹等海鮮……我卻私下里花20元買了豬腩肉、辣椒、韭菜，悄悄做了一盤廣東人難以下咽的又辣又肥膩的餃子。面對主人盛情款待的海鮮，江西老表吃得沒滋沒味，尤其是那藥材湯，江西老表邊吃邊皺眉，悄悄地說：“我們又沒有病，吃什么藥啊？”可是吃了我端出的餃子后，他們連說：“這才是好菜！”胃口大開了。 還有一次，主人家上大學時的西安老同學來深圳出差，主人剛買了豪宅，就決定在家宴請闊別20 年的老同學。同樣，客人對主人準備的魚翅、燕窩興趣不大，卻對我特意為他加工的羊肉泡饃大加贊賞：“離開家鄉南行十幾天，今天才吃了一頓好吃的東西！”

那一次，四兄妹給父母祝壽，老頭子跟我說那四個孫子孫女不開胃，不肯吃東西。我就另外做了四個“孩兒臉”拼盤：用一個淺淺的碟子盛上雞丁炒飯，當做小女孩的胖臉；在胖臉上放兩個蛋黃，當做小女孩的“眼睛”；接著擱上一條火腿腸做“鼻子”，兩塊切成半月形的肉做“嘴唇”，幾條青菜做頭發。孩子們一見，立馬一搶而光。

我的工作是快樂的，經常品嘗美食，還分享主人請客的快樂，我覺得自己是在用一技之長把快樂帶給需要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