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象中國人為過年發愁一樣,如今西方人紛紛逃離圣誕。不少人在感恩節前,就關門落鎖,跑到國外旅游,以逃避走親串友的繁俗禮儀。逃跑之前,老外不忘把圣誕樹、寄生、彩條、星星一干歡樂祥和的東西,托圣誕老人和馴鹿飄洋過海送來中國。一進入12月,中國每個城市每條街道就閃閃發光。原產于中國的種種圣誕工藝品越來越多出口轉內銷。
我來廣州的第二年,小巷里一幢老屋在圣誕前,突然搖身一變,成了教堂,黑墻刷得粉白,塵封多年的彩色玻璃擦得锃亮。平安夜,我和幾個朋友特意趕去望彌撒。去得晚,圣餐已經派過(后來聽說所謂圣餐,只是一盤清湯,一塊面包,心下寬慰許多),一人只得到一本《圣詩》。翻開《圣詩》,里面全是密碼般的漢語:謙卑自己十架上舍已、愿海和其中所充滿的澎湃歡呼、我要全心全意全人全力贊美禰。這些密碼被周圍莊嚴肅穆的人,用聽不懂的粵語,高聲歌唱為“奇妙的愛,何等長闊高深”。我們幾個完全不曉《圣詩》的音律,想張嘴混都混不上,怎么看怎么像撒旦派去的特務。
我的一個同事,全家都是虔誠的基督教徒,每頓飯前必雙手交握,謝主隆恩,方才動筷。當然,逢單位聚餐,領導在場,上帝就暫時退居二線。
一天,我跟她出外吃中式快餐。我捧著一碗豬紅回到餐桌前,她已經在祈禱,一睜開眼,見到阿睹物,慌忙說:“我們基督徒是不吃血的。《圣經》上說該隱殺弟之后,亞伯的血在土地上流淌……”一股涼氣從我腳底直通頭頂,眼前深褐的死物竟“突突”翻騰,滲出絲絲紅來。那頓飯,她吃成怎樣,無從知曉。但我從此起了當方士的念頭,吃素,表明俺也是有信仰的。
就是這位同事,前兩天興高采烈地告訴我,她有生以來第一次弄到一只火雞,終于可以不在圣誕節吃清遠雞了。我很想告訴她歐洲人到了美洲,沒正經雞吃,不得已才吃的火雞,其實火雞肉很柴,遠不如清遠雞。但是看到她將吃火雞視作圣誕節一項不可或缺的儀式,我改口說:你有烤爐嗎?微波爐太小。
某啤酒公司用啤酒瓶扎了一棵圣誕樹,燈光一亮,真正流光溢彩。樹下有靚女裝扮成白雪公主陪游人照相,不是圣誕老人。影城破天荒排起長龍,開映前兩小時就沒票了,黃牛黨大叫:看《天下無賊》,找我。超市早早開了暖氣,這在廣州多少有點莫名其妙。我越往里走,腦袋越熱,看到特價商品,不由自主往購物車里裝。周圍的人也象被上了鏈條,仿佛在和圣誕老人搶時間,可不能讓他把折扣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