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紅彥同志于1959年廬山會議以后奉調從四川到云南,任省委第一書記兼昆明軍區第一政委。1967年1月被林彪、“四人幫”迫害致死。在這期間,全國經歷了1959—1961年經濟困難時期,在1961—1965年一系列艱苦的調整工作后,國民經濟得到了恢復和發展。但是黨在政治上的“左”傾錯誤,進一步發展到“以階級斗爭為綱”,以及給黨、國家和人民帶來了嚴重災難的“文化大革命”。
閻紅彥在十分復雜困難的條件下,堅持進行調查研究,掌握真實情況和群眾的思想脈搏。他堅決反對照抄照搬上級的指示,堅持從云南的實際出發,以實事求是的精神貫徹執行中央的方針政策。對經濟上的調整,他積極主動地倡導進一步放寬政策。對政治上“左”的錯誤,他在某些重大問題上有所抵制。這在邊疆民族工作中表現得尤為突出。
邊疆工作必須以發展生產為中心,以保證邊疆穩定為根本任務
云南每個縣都有少數民族,有8個民族自治州。少數民族人口占全省人口的三分之一,大部分分布在邊疆和山區。邊疆地區有29個縣,面積占全省面積的四分之三,人口有240多萬,少數民族人口占邊疆人口的70%,其中有13個民族在4000多公里的邊防線跨國境而居。解放初期,少數民族分別處在封建領主制、農奴制,甚至原始公社的末期。直到1955年,邊疆才開始進行某些環節的民主改革或土地改革。1958年初,參加農業合作社的農戶有10%。這一年“大躍進”中,邊疆開展了“反三論”(邊疆特殊論、民族落后論、條件論)斗爭,“一步登天”,實現了人民公社化,嚴重損害了群眾的切身利益,導致邊疆局勢動蕩不安,邊民13萬人非正常外流。
閻紅彥到任后,深入農村進行調查,批判“反三論”和“五風”(“共產風”、強迫命令風、浮夸風、生產瞎指揮風和干部特殊化風)造成的危害。他說:“農民從1958年以來,只看到‘共產風’,沒有嘗到社會主義的好處。”“反三論不是沒有常識就是故意說假話,是刀槍不入的主觀主義。”針對當時流行的“左”比右好的思潮,他說:“‘左’并不比右好,都有立場和方法問題。你的愿望很好,但是愿望不能作為處理具體政策的依據。把明天的事拿到今天來辦,是錯誤的。”
“民以食為天,首先要解決吃飯問題。”閻紅彥強調,邊疆工作必須以發展生產為中心。他說:“判斷一個制度是否優越,就要看它生產的東西多不多,群眾生活好不好。”“不利于發展生產的政策,就肯定不是好政策。”“生產的發展,是關系群眾生活的最大實際,是廣大群眾最根本的要求。”“抓住生產,就抓住了民心!”“脫離生產,必然脫離實際,也就必然脫離群眾,就會失掉民心。”“生產好了,群眾滿意了,什么事都好辦。”
閻紅彥認為,要發展生產,邊疆穩定是個大前提。1960年12月8日,根據中央關于西藏必須采取穩定發展方針的指示,省委關于邊疆地區執行“十二條”的指示提出:邊疆工作總的指導思想是:照顧大局,服從穩定,繼續堅持慎重穩進的方針。閻紅彥說,我們的根本任務,是保證邊疆的穩定局面,以支援祖國的社會主義建設和外交斗爭。邊疆的一切政策措施,要服從大局,有利于發展生產和改善人民生活,有利于團結各少數民族人民的大多數,有利于加強對內外敵人的斗爭。
云南農村“不需要以階級斗爭為綱”,邊疆不提兩條道路斗爭,不搞“整黨內走資派”,不能搞“文化大革命”
1959年12月5日,在開展反右傾斗爭,強調階級斗爭、兩條道路斗爭的形勢下,閻紅彥對云南省邊委的一份報告批示:在邊疆不要籠統地提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兩條道路的斗爭。
1962年10月,中央要求全國農村“以階級斗爭為綱”,開展一次社會主義教育運動。閻紅彥和云南省長于一川研究認為,云南應該從自己的實際出發,以發展生產為中心,改善經營管理,解決實際問題,結合進行思想教育,而不需要以階級斗爭為綱來開展這項運動。這個想法請示鄧小平得到了支持,后經省委常委會和擴大的工作會議討論同意。應各級干部的要求,省委于1962年12月21日發出文件。西南局常務書記看到文件后,指責這是公然違抗毛主席講話,與八屆十中全會精神唱對臺戲,進行嚴厲追查。
閻紅彥非常反感,說:“簡直是教條主義!現在云南情況剛好一點,是不是也要把它搞亂?讓人民吃不上飯?如果誰能發明人可以不吃飯,我就天天搞運動。”他為此夜不能寐,后來說:“老頂著也不行。我一個人倒了不要緊,不能把省委其他同志都牽連進去。”他給西南局常務書記寫了信,承認文件的提法有錯誤,說明了情況,承擔了責任。但始終得不到回音。
1963年5月,在中央政治局杭州會議上,毛澤東點名批評了閻紅彥。會后,彭真受中央委托到云南檢查處理此事。他聽取了省委的檢查,并到農村做了調查,肯定了云南的農村形勢,說問題在于對階級斗爭思想認識不夠,文件的文字處理欠妥。為時半年的這場風波終于告一段落。閻紅彥深有感觸地說:“想給老百姓做點好事,真難啊!”
1965年1月,中央發出毛澤東主持制定的關于農村社會主義教育運動的“二十三條”,提出運動的重點是“整黨內那些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的錯誤綱領。閻紅彥根據實際情況和前兩年蹲點、試點的經驗,提出無論點上、面上,都必須以生產為中心。對邊疆民族地區,他先是提出1963至1965年暫時不動,后經反復調查研究,提出“邊疆不搞整黨內走資派”。在他的堅持下,省委決定邊疆社教運動的內容是五抓(即抓培養民族干部、抓生產、抓生活、抓文化教育和抓衛生工作)和兩帶(科學知識、先進思想)。
1966年8月23日,昆明地區造反派開始“炮轟省委”和批斗閻紅彥。11月,云南各級黨政機關被沖擊后普遍陷入癱瘓、半癱瘓狀態。閻紅彥在異常艱難和復雜的形勢下,忍辱負重,堅持原則,堅持省委的集體領導。有恃無恐、無法無天的造反派查抄、進駐了這位開國上將的家。他的生命安全面臨著嚴重威脅,他仍一再強調:“邊疆地區是國防前線,一定要保持穩定。不能搞‘文化大革命’。”12月27日,省委為糾正違反民族、宗教政策的錯誤,發出《關于師宗、玉溪等縣一些單位取消回族食堂,強迫回族職工吃豬肉的通報》,要求堅決制止。此時距閻紅彥被害身亡只有11天,距省委被“造反派”奪權僅僅一個月。
不能因為建國營農場就向傣族群眾征地和讓他們搬遷
1960年,我國還處于資本主義國家的封鎖之中。橡膠,作為關系經濟發展和國防建設的戰略物資,在海南島和云南西雙版納、德宏試種成功。農墾部在西雙版納籌建的國營農場,解決了發展計劃、資金、技術和職工隊伍等問題,需要云南解決的問題,主要是土地的劃撥和征用。閻紅彥到西雙版納調研時,農場方面提出,考慮到橡膠屬于戰略物資,只能掌握在國家手中,不宜讓群眾個人種植。為了落實種植計劃,避免今后可能發生的種種矛盾,便于管理,要求云南幫助解決在農場規劃范圍內居住的傣族群眾的搬遷、安置和向他們征地的問題。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這些要求是合乎邏輯的。人們沒有想到,閻紅彥十分詳細地詢問了有關情況和許多細節,提出了一個新思路。
他說,要不要向農民征用土地和讓傣族群眾搬遷,既關系到橡膠生產的發展和農場建設,也直接關系到群眾的生產和生活,還涉及到民族團結和邊疆穩定,處理得好不好,影響重大。
他指出:我們掌權了,有些干部往往只簡單地考慮運用行政手段去完成上級任務,而不注意從實際出發,關心群眾的切身利益,與群眾商量。本來想更好地完成任務,卻往往事與愿違,也損害了與群眾的關系。
他說:要在邊疆民族地區建農場,發展橡膠生產,離開群眾則寸步難行。所以必須搞好和少數民族群眾的關系。要依靠群眾,首先要幫助群眾。你考慮了群眾的需要,才可能得到群眾的支持。你不考慮群眾的利益,甚至有意無意地損害群眾利益,總是想方設法地防范群眾,對付群眾,那是對付不了群眾的,也處理不好和群眾的關系。
閻紅彥提出,根據目前的實際情況,最好不采取征地、讓群眾搬遷的辦法,也不采取讓群眾帶土地一并劃入農場當工人的辦法。因為那會帶來許多矛盾和難以處理的困難。可以采取不改變所有制,和群眾共同種橡膠的辦法。就是在國家的統一計劃和安排下,農場在完成自身種植計劃的同時,幫助群眾發展橡膠生產。在資金、規劃、種苗、技術上給群眾以幫助,將來割膠時,由農場統一收購、加工。這樣,農場可以有保證地完成種植計劃,拿到橡膠產品,又可以同時幫助少數民族群眾提高技術,發展生產,增加收入。既可以團結群眾穩定邊疆,農場也可以站穩腳跟。至于所有制問題,應該好解決。因為那不是目的,我們的目的是盡快、盡可能多地拿到橡膠產品。只要能發展,誰種都可以。不管土地、膠林歸誰所有,所產橡膠產品都掌握在國家手里,那有什么不好呢?
在那個急于實現單一公有制的年代,人們對這一席話感到耳目一新,聽他講得在理,終于接受了。實行這種辦法不但效果好,而且形成了國家在云南發展橡膠生產的鮮明特色。
“把制止腫病死人當作頭等大事來抓”
只要能安排出時間,閻紅彥就下去進行調查,去體恤民情,聽取意見,發現問題,商量對策,為省委因地制宜地做出決策和制訂政策,提供意見和依據,或者向中央提出建議。1960年春夏之間,閻紅彥在邊疆民族地區瀾滄縣調查時,遇到一個老太婆在風雨中一顛一跛地翻山爬坡,到公共食堂去吃飯,渾身上下像從泥水中滾過一樣。群眾七嘴八舌地訴苦說,她跑的路還不算遠,最遠的有30里,每天騎上毛驢來吃飯,吃完飯剛回到家,又準備來吃下一頓。大家問閻紅彥:不知道為什么一定要這樣?
閻紅彥被震驚了。在當晚的干部會議上,他氣憤地說:“30里路騎毛驢吃飯,誰發明的?該讓他去!稍微忠厚一點的人也不該這樣做嘛!”他對縣委書記說:“要根據群眾的意愿,邊疆食堂能辦就辦,不能辦就散!”
他的主張沒有人敢站出來支持,更沒有人敢執行。因為當時說公共食堂是“階級斗爭的焦點”,是“必須固守的社會主義陣地”。有的干部就是因為對公共食堂有意見,被打成了“右傾機會主義分子”,被撤職降級,送農場勞動。閻紅彥后來又進行了廣泛深入的調查。1961年5月9日,在彌渡縣調查途中,他不顧個人安危,以對人民群眾和黨的事業高度負責的精神,據實上書,為民請命。他用普遍與個別相結合的第一手材料,就放寬若干農村經濟政策問題給毛澤東寫了6000多字的長信,提出解散公共食堂等意見。毛澤東對信的內容及其調查方法予以肯定和贊揚,并批轉給全國各地和中央工作會議參考,對中央決定停辦公共食堂起了積極作用,解決了公社內部社員與社員之間的平均主義這個大問題。
1960年3月,閻紅彥在大理白族自治州調查中,竟然在白族聚居的劍川縣金華公社路遇餓殍。一隊隊送葬隊伍,深深刺痛了他的心。他停下來查問。當得知州、縣、公社領導干部因為“怕犯右傾錯誤”而置若罔聞、熟視無睹、知情不報時,閻紅彥十分氣憤。他幾乎是在吶喊:這哪里像共產黨?這要失掉人心的!不能整天只唱贊美歌,而置群眾死活于不顧。
他當晚就回到昆明召開省委常委會議,省委向全省發出“把制止腫病死人當作頭等大事來抓”的緊急通知。全省上下著手建立了責任制度,限期控制發病和死亡。安排了為浮腫群眾發放每人每天八兩的救濟糧。當年組織3萬名醫務人員下鄉為病號集中免費治療,同時要求為廣大群眾安排好勞逸結合。閻紅彥強調:“要敢于負責,敢于堅持原則。什么是原則?合乎群眾利益,為人民服務,就是最大的原則。”他在全省六級干部會議上說:只要你認真了解分析了情況,把情況真實地反映出來,認真負責地解決問題,那就不怕問題多。我們怕的是陽奉陰違,不反映問題,又不反映真實情況的浮夸作風。
經過一段時間的努力,腫病死人的蔓延和黨群關系的惡化得到遏制,群眾的基本生活保障和健康狀況逐步得到恢復,也在一定程度上扭轉了干部中普遍存在的浮夸風。
該單干的允許單干要“百搖不動”
1960年11月,閻紅彥根據中央關于人民公社政策的“十二條”,組織研究和主持制定了在不同地區進一步放寬政策的補充規定。如邊疆地區一律不辦公共食堂。內地高山分散地區分別實行大隊、生產隊、作業組所有制。遠離生產隊的單家獨戶或三家兩戶,作為生產隊的“掛鉤戶”,實行單獨經營。生產隊、作業組、個體戶實行農作物、畜牧業、林業和副業的生產承包責任制。這些深受各族群眾歡迎的政策,當時在全國是絕無僅有的。
1961年3月,中央召開會議討論制定《農業六十條(草案)》時,閻紅彥建議調整社隊規模。他說,在一些多民族雜居的山區,社隊規模過大,不僅把窮富拉平,使生產受到重大損失,而且還妨礙民族團結。5月,他在大理州彌渡縣和州縣干部進一步商量如何給生產隊放權,決定在四個大隊試行,在大隊的框架下,以生產隊為基本核算單位。誰也沒有想到,消息一傳開,一個月之內便在全州推廣到大隊總數的95.8%,在一個地區的范圍內實行生產隊為基本核算單位,當時在全國還沒有先例。1962年2月,中央決定在全國實行生產隊為基本核算單位。這項調整工作1961年底在云南全省已經完成。
解散農村公共食堂和給生產隊放權獲得成功,大大增強了閻紅彥根據實際情況和群眾意愿繼續調整農村政策的信心和決心。對邊疆民族地區,他提出回到1958年以前的實際上去,能集體的堅持集體,該單干的允許單干。他利用1962年春節鄧小平來云南的機會,匯報了上述設想。鄧小平明確表示同意,說邊疆的合作社能辦就辦,不能辦就不辦。于是,省委決定全面審查以所有制為中心的邊疆各項政策。省委組織了幾個工作團,閻紅彥也親自深入下去,重新審查辦社條件,實行“入社自愿,退社自由”。堅持集體的,退回到互助組或半社會主義性質的單一民族的初級社。在一些分散山區允許單干。允許邊疆農民長期保留自留地和零星果木、竹蓬、柴山、小魚塘、分養牲畜。對缺乏勞動力的個體農民,允許用合理工資雇傭短工,或以畜力換人工。在一些地區還允許自由借貸和自由買賣。
有人擔心這樣搞會出現階級分化、出現資本主義的問題。閻紅彥說,改變或調整所有制本身不是目的,目的是為了發展生產。不能離開生產力發展水平,而抽象地評判某一種生產關系的優劣。階級分化是可能的,不要怕。最可怕的是減產。不能因為怕資本主義而不敢發展生產,還是要發展生產,再從發展生產中來解決資本主義的問題。經過各級黨委耐心細致的工作,邊疆入社農戶由90%調整為53%。
民族上層人士可以有兩個家,一個在昆明,一個在自己家鄉
云南有民族上層人士一萬余人,宗教上層人士兩萬余人。做好他們的工作,對團結整個民族,鞏固和穩定邊疆,都有重要作用。1958年在民主改革補課中,錯誤地斗爭了上層人士和他們的家庭,沒收了底財、浮財,破壞了正常宗教活動。省委統戰部和邊委根據上級指示精神,將上層人士中294人集中到黑林鋪整風,搞人人過關。許多人被定為“民族主義分子”、“特務嫌疑分子”、“叛亂首要分子”等。一些被視為不可靠的人被留在昆明定居,嚴重違反了民族、宗教政策,傷害了他們的感情,也損害了黨的形象。
1962年6月7日,省委召開民族上層人士座談會。閻紅彥在會上傳達了中央、省委關于長期團結民族上層愛國人士的政策精神,代表省委對上述錯誤作了檢查和賠禮道歉,宣布凡是那次搞錯了的都要甄別,損失了的要賠償,戴得不合理的帽子要摘掉,降級和扣發工資的要恢復。閻紅彥還提出,被留在昆明定居的,愿留愿回聽其自便,也可以有兩個家,來來往往。可以有兩個家,是閻紅彥從實際出發,認真執行民族政策的匠心獨具之處,體現了省委改正錯誤、團結黨外朋友的真誠愿望和豁達胸懷。
此后,云南民族工作得以健康發展,正常的宗教活動得到恢復和保護。各項調整措施受到民族上層人士和各族群眾的歡迎,邊疆形勢迅速好轉。一位民族上層人士親自寫了一個“天地君親師閻”的大條幅,掛在自己堂屋的正中間,以表達跟隨共產黨的決心和對黨的民族、宗教政策的擁護和頌揚。
閻紅彥批評黨內一些干部光會下命令、搞運動,不去和人家商量。他說,社會主義不是包辦主義,黨的領導不是包辦一切。包下來的結果,積極性都沒有了。他特別重視少數民族干部的培養和使用,主張民族干部一定要有職有權。他認為,少數民族干部的多少,質量的高低,是衡量邊疆工作好壞的一個重要標準。他說,少數民族沒有自己的知識分子、工人、技術人員、管理干部,是不能解放的。他要求全省黨政軍、群眾團體和所有農場、工廠、企事業單位,都要吸收少數民族,培養少數民族干部和各方面人才,并且要列入工作計劃,要下苦功夫。他要求堅決掃除民族干部中三十歲以下的文盲,年紀大的要抽一半時間學習或輪訓。他要求軍隊多征收少數民族參軍,教他們學漢語、學文化,把他們看作軍隊的骨干,也要看作地方上的骨干。部隊民族工作隊的成員要有三分之一吸收當地少數民族,逐漸發展到三分之二,最后要做到指導員也是民族干部。他根據幾年進行調查研究形成的思路,組織省邊委、省委組織部于1966年2月制訂了《關于培養少數民族干部的意見》。
發展經濟作物、經濟林木、多種經營是一項戰略任務
1962年在楚雄彝族自治州調查途中停在路邊休息時,少年做過放羊娃的閻紅彥發現山坡上放牧的羊群中,老羊、瘦羊多,便和羊倌攀談起來。羊倌說,為完成羊的增長指標,保證“存欄數”,不讓群眾殺羊、賣羊,所以老羊、瘦羊多,養羊也沒有積極性。閻紅彥很快組織有關部門進行專題調研,省委做出了大牲畜和羊要按一定比例殺、賣、吃,并把“出欄率”作為主要考核指標,受到群眾歡迎。閻紅彥在調查中還了解到農民對養豬吃不到肉的生豬派購政策有意見。經有關部門反復研究,大膽實行養豬吃、賣各半的政策,多養多吃,大得人心。到1965年,全省畜牧業收入提高到占農業總產值的20%,豬比1960年增加74.5%,羊增加70%,羊的收購量增加4倍多,全省農業人口平均每人養大小牲畜一頭多。1966年,農民戶均養豬數躍居全國第一,羊的存欄數為全國第四。邊疆民族地區農村1964年平均每戶已有大牲畜兩頭,豬3.3頭,人均占有糧食780多斤,大大超過歷史最高水平。1965年4月,為解除農民怕增產糧食自己不能多分的顧慮,閻紅彥主持省委會議決定,從今年起,糧食增產部分實行“三三制”,即按國家超購、集體儲備、社員增加口糧各占三分之一的比例分配,深受群眾歡迎。
在一些少數民族聚居的地區,由于山大、地瘦、缺水,種糧條件差又拘守“以糧為綱”方針,造成生產水平低,群眾生活困難。閻紅彥到這些地區調查,往往聽到的是介紹窮山惡水,看到的是愁眉苦臉。他在苗、彝、回等民族居住的昭通地區走了七個縣以后提出:不要在一棵樹上吊死,要多動腦筋,避短揚長,發展多種經營,包括大小牲畜、山林特產等等。比如這里的牛羊、油桐果、松籽、食用菌、雞、天麻、蘋果等等都可以發展,還要搞好加工業和采摘業。這里竹子很多,可以從四川請手工業師傅來,教你們生產竹筷子、工藝品、竹桌椅、竹木家具,你們請人有困難,我可以幫助聯系。總之,只要發動群眾,辦法會多得很。
鬩紅彥說,增加收入,增加積累,鞏固集體經濟,增加工業原料,活躍市場,改善人民生活,主要靠開發多種經營。因此,積極發展經濟作物、經濟林木,十分重視畜牧業,開展多種經營,要作為一個戰略任務去進行。1963年1月,省委發出關于開展多種經營的指示,提出14項措施和具體要求。在閻紅彥倡議下,省委成立了山區工作委員會,派出1000多人的山區工作隊,增加了山區發展生產的專款,還試行了高山和分散山區以畜產品、土特產品抵交公糧的政策,促進了山區多種經營的發展和落后面貌的改變。
1962年4月,省委以《各級黨委都要以極大的注意力研究市場問題》為題,批發了閻紅彥在楚雄、大理、德宏地區對商業工作調查后給省委寫的13000字的長信。信中指出,市場是聯系生產和消費的重要紐帶,是關系廣大人民群眾生產、生活的重要環節。只有依靠正確的經濟政策,依靠先進的流通關系和先進的經營管理,才能促進生產的發展和商品率的提高。他提出商業工作要有生產觀點和群眾觀點,要積極組織地方貨源,積極恢復和發展手工業生產,糾正亂進貨、亂調運。他還主張堅持開放初級市場,國營商業要參與初級市場發揮領導作用,要組織地方貨源,調劑市場價格,掛價收購農民賣不完的產品。
閻紅彥倡導教會群眾洗臉、刷牙、磨豆腐、縫衣服,群眾說他是少數民族群眾的知心人
經過干部群眾共同努力,云南1962年基本完成了經濟調整,1963年正式成為糧食調出省,1964年農林牧副漁總產值超過歷史最高年。糧、豬、羊、大牲畜都達到或超過歷史最高水平,烤煙、糖大幅度增長,油菜籽增長近一倍。1964年全省造林面積是1961年的5倍。從1964年9月起,豬肉在全省平價敞開供應,除糧食、棉布外,數十種憑票供應的商品完全放開。農民人均分配收入,1964年比1961年增加了31.4%(邊疆農民增加66%)。社會商品零售總額1965年比1957年增加64.7%。1965年工業總產值和全民所有制企業勞動生產率創歷史最好水平。因此,1964、1965年成為令人贊譽不絕的云南自新中國建立后最好的年份之一。
1965年7月下旬,閻紅彥把調查研究的重點轉入邊疆。
在靠近國境線的景頗、拉祜族,特別是佤族山寨,閻紅彥看到群眾穿的臟、破、爛,有的只有一塊遮羞布。不理發、不洗臉、不刷牙,有的人用鐮刀理發。沒有醫生,不看病,只會求神信鬼。找些菜來只會煮,不會吃油,更不會炒菜。許多人全家沒有一條被子,只有一個火塘,一口吊鍋。生產也只有一把砍刀,刀耕火種。他看后心情十分沉重:這樣簡單的生產,簡單的生活,邊疆如何穩定?談何發展?在耿馬一個鄉54個年輕人中,知道自己是中國人的只有4個。閻紅彥指出,省委批轉了不少進行愛國主義教育的文件,愛國主義在這些地方不都是一堆空話嗎?他認為,邊疆學校的課本,第一課應該是“我是中國人”,第二課是“我們國家有多么大”。
閻紅彥強調,我們制定政策,要考慮到邊疆民族地區生產力落后這樣一個特殊的實際,不僅要看到解放后的十幾年,也要看到過去的幾千年。他認為,在邊疆,不提高文化,不加強教育工作,要想更快地發展生產,并真正實現民族平等,民族團結,鞏固國防,穩定邊疆,都是困難的。各民族群眾也不可能真正得到解放。所以,文化建設是一個根本建設問題。
文化建設從何入手?他說,邊防部隊和外來的干部要幫助少數民族發展生產,改善生活。要傳播先進科學技術,提倡學文化、講衛生,發展商品經濟。還要教會他們理發、洗臉、刷牙,穿衣服、蓋被子,炒菜、燉肉,種地、施肥等等,使他們生活復雜化,促進思想意識復雜化,進而學文化、學技術、學科學,不斷進步。
他提出,邊疆地區文化教育衛生的經費、編制、招生人數都要增加。不同地區辦學校可以分別采取國家辦、集體辦、民辦、民辦公助、農場辦學,以及辦農業中學、工讀學校、耕讀小學等多種形式,多吸取學齡兒童和群眾入學。工讀學校要培養篾匠、木匠、泥瓦匠、縫紉匠。為方便群眾看病,要降低藥費,并酌情減免。部隊的醫院、衛生所要向群眾開放,給群眾看病,經費可由國家和部隊適當補貼。
在閻紅彥倡導下,省委和昆明軍區決定大力加強1964年經中央和中央軍委批準組織的民族工作隊,在民族地區扶植生產,傳授技術。部隊派出5000人,地方黨政機關經常有三分之一干部參加民族工作隊。閻紅彥為民族工作隊交任務、教方法,還具體交代人員如何配備。民族工作隊和邊防部隊普遍開展了三員(文化教員、衛生員、理發員)、五匠(木匠、鐵匠、篾匠、石匠、泥瓦匠)活動,深入邊疆民族村寨,從教群眾洗臉、刷牙、吃飯用筷子做起,直到教會腌咸菜、磨豆腐、縫衣服、蓋瓦房……在閻紅彥極力倡導下,邊防部隊的試驗田主要是給少數民族做樣板,影響和帶動群眾改變刀耕火種習慣,學會科學種田。
一件件具體細致的工作,春風化雨般地改變著少數民族的生產和生活方式,提升著民族的素質,帶來了邊疆的繁榮興旺,各族人民對閻紅彥的愛戴之情油然而生。盡管經歷了“文化大革命”十年“大批判”的風雨滄桑,也全然改變不了閻紅彥給人們留下的美好印象。到了上世紀80年代,北京的新華社記者和撰寫閻紅彥傳的黨史工作者分別到云南走訪,人們都說,邊疆人民至今仍在深深地懷念著閻紅彥,稱頌他是少數民族群眾的知心人、貼心人。1999年10月,云南省委書記令狐安在紀念閻紅彥誕辰90周年座談會上講話時說:閻紅彥是我們黨非常優秀的領導同志。云南各族人民把他主持省委工作的時期稱作云南歷史上的黃金時期之一。他把自己的名字與云南這片紅土高原緊緊地聯系在了一起,他將永遠活在云南各族人民的心中。
(責任編輯蕭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