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年是西藏自治區成立40周年。然而,在離太陽最近的這片土地上,持續了近半個世紀的分裂與反分裂斗爭一直未能終止。近代以來,西藏是西方殖民者特別是英俄兩大國爭奪的對象。新中國成立后,西藏成了美國對華實行遏制戰略的一個棋子。在美國排兵布陣的棋盤中,中央情報局(CIA)充當了開路前鋒。
這是一段塵封多年的歷史。
與老牌殖民態度不同
與其他西方列強一樣,美國勢力滲入西藏也是從傳教士和探險家開始的。1887年,美國傳教士柔克義懷著對西藏的向往,來到青藏高原東部。1891年,他抵達西藏圣地拉薩。西藏神秘的宗教與文化感染了他,他先后寫下《喇嘛之國》、《達賴喇嘛與清朝皇帝》、《蒙藏游記》等著作。柔克義的著作奠定了美國西藏研究的基礎。
1941年12月太平洋戰爭爆發后,中美兩國結成抗日同盟。美國大量的援華戰略物資需要運到中國戰場。但日本侵略軍在抗戰初期取得了暫時的優勢,我國沿海和陸路通道被日軍嚴密封鎖,美國不得不開辟飛越“世界屋脊”的“駝峰航線”。
“駝峰航線”畢竟代價昂貴且有限。1942年夏,美國國務卿赫爾指示美駐華使節收集西藏情報,同時,美國戰略情報局(中情局前身)又派遣托爾斯泰上尉(俄國大文豪托爾斯泰的孫子)和布魯克·多蘭中尉訪問西藏,考察對中國抗日的陸路援助路線。美國和西藏地方政府的首次正式官方接觸也就始于這一年,戰略情報局充當了開路先鋒。1943年3月,年僅七歲的14世達賴喇嘛在拉薩接見了這兩位美國人。兩位美國人把羅斯福總統的一封信交給了達賴,并表達了訪問圣城拉薩的意愿。

在拉薩,通過與西藏官員的會晤,托爾斯泰漸漸了解到西藏當局的所謂“中立”立場,他當即表示美國同情西藏的處境,他本人贊成西藏“獨立”事業,還希望二戰勝利后,西藏派代表出席世界和平大會。托爾斯泰回到美國后向華盛頓建議:“美國應當繞過中國政府支持西藏,以滿足其從中國‘獨立’出來的希望。”但是,由于當時中國是美國的同盟國,美國國務院認為,不宜對西藏當局的“獨立”愿望予以支持。美國政府還向中國政府保證承認中國對西藏的主權,這一態度與歐洲老牌殖民者是有所不同的。
戰后初期,美國在西藏問題上的立場在許多事件中得到印證。如二戰結束時,西藏噶廈(即西藏行政機構)當局企圖謀求國際社會對“西藏獨立”的承認。1945年底西藏政府攝政王達扎活佛派遣一個“親善使團”到印度和英國,借向盟軍反法西斯戰爭勝利表示祝賀之機,宣傳“西藏獨立”的事實。該代表團還企圖通過印度總督將賀信和禮物經由美國駐新德里代表交給美國政府。但是,噶廈當局的努力未能得逞。再如,1947年10月,噶廈當局派遣一個以孜本夏格巴(相當于財務部長)為首的商務代表團,以購買黃金和外匯為由,持著西藏噶廈的“護照”前往印度、英國、美國訪問,其真實目的是想進行“護照外交”,借機制造西藏“獨立”的假象。在印度和英國,夏格巴受到了印度總理和英國首相的接見,他也想在美國如法炮制。但是,美國國務院表示,如果得不到中國政府的正式同意,本政府只能以非正式禮節接待來訪的西藏代表團。美國國務卿馬歇爾在答復中國駐美大使顧維鈞的函件中也表示尊重中國政府的立場:“美國發給西藏代表團的只是一份旅行簽證,沒有改變其尊重中國對西藏主權的立場。”

“塵埃落定”后收買達賴兄弟
但是新中國成立后,隨著美國對華政策爭論的“塵埃落定”,美國對西藏的地緣戰略出現了逆轉。西藏問題與臺灣問題一樣,成為美國對華遏制戰略的棋子。兩者在中國西南和東南互為犄角,構成了冷戰年代美國遏制中國的前線。從此,中情局成為20世紀五六十年代干涉西藏問題的主要工具。
曾在中情局工作14年之久的老牌特務馬凱蒂說:“中情局的目的,是使用隱蔽的、通常是非法的手段,來推行美國政府的外交政策。同時遏制它的死敵共產主義的蔓延。”中情局在西藏的首選人物就是達賴家族的領軍人物——14世達賴喇嘛及其兩個哥哥:嘉樂頓珠和土登諾布。
1951年5月23日,西藏地方代表與中央人民政府在北京簽訂了《關于和平解放西藏的辦法協議》(“十七條協議”)。此前,中情局通過各種途徑一再勸阻西藏噶廈當局,不要派代表前往北京與中央談判,并策劃、鼓動達賴喇嘛流亡到周邊的佛教國家,以其宗教領袖的影響力遙控西藏的叛亂活動。美國表示,只要達賴拒簽“十七條協議”,“美國官方就會做出同情西藏的反應”,支持達賴喇嘛擁有自治的西藏的領袖地位。但是在一些上層愛國人士的鼓勵和占卜神諭的指導下,10月24日,達賴喇嘛還是正式致電毛澤東,表示擁護“十七條協議”,使西藏重新回到了祖國大家庭的懷抱。
中情局轉而又勾結達賴的兩個哥哥——嘉樂頓珠和土登諾布。在中情局的大力“扶植”下,這兩人分別充當了西藏與美國政府、臺灣國民黨當局之間的直接聯系人。1951年夏,土登諾布帶著一封授權他可以代表達賴與外國談判的信件來到了印度,與中情局進行了秘密的接觸。隨后,又在一個中情局直接控制的反共組織——美國自由亞洲委員會贊助下飛抵美國。他代表達賴喇嘛與美國政府達成了“四點協議”:美方將負責安排達賴喇嘛和他的120名隨行人員去他們選中的任何一個國家;美方將提供經費支援反對中國政府的軍事行動;美方同意在聯合國提出西藏問題;美方將考慮提供其他軍事援助。不過,美國政府的四個“付出”是有前提條件的,即達賴喇嘛要離開西藏,并公開譴責“十七條協議”。“四點協議”為1959年達賴集團流亡國外得到美國的支持奠定了基礎。1959年西藏叛亂后,土登諾布流亡到美國。
嘉樂頓珠本來是國民黨蓄意栽培的西藏領袖級人物,1948年他被選為國民黨中央委員。但是1949年國民黨逃到臺灣后,中情局對嘉樂頓珠指出,向臺灣尋求援助沒有多大意義,因為臺灣還得向美國求助,西藏人應該直接與美國人接觸。1951年,嘉樂頓珠與中情局達成秘密協議,由他負責“安排搜集西藏情報工作”。
1956年春,川西藏區即康巴地區農奴主發動叛亂,失敗后叛亂分子竄入西藏。康巴叛亂后,中情局訓令嘉樂頓珠策劃西藏的游擊戰爭,以反抗中共的統治。這年夏天,中情局與嘉樂頓珠和土登諾布在美國駐印度加爾各答領事館談判。隨后,嘉樂頓珠挑選了六個藏人先去臺灣受訓。1957年2月又派這六人組成的小分隊在太平洋上的塞班島接受軍事訓練,學習使用現代化武器,操作無線電臺。然后將這批人空投回藏,組成抵抗運動的核心。據中情局遠東處官員薩木·哈鵬后來透露,中情局對西藏的行動完全在國務卿杜勒斯和副國務卿小胡佛的政策指導下進行,其目的就是要動員一切力量抑制亞洲的共產主義。
在美國中央情報局的支持下,1959年,西藏終于發生了武裝叛亂事件。
中情局負責西藏行動的特務頭子克瑙斯在其回憶錄中這樣寫道:西藏叛亂發生后,美國國務院首先做出了反應。《國務院情報信息通報》報道說,西藏的局勢對亞洲國家的沖擊,遠遠超過蘇聯入侵匈牙利。當時的艾森豪威爾政府專門實施心理戰略的“行動協調局”將西藏叛亂視為美國飛來的“橫財”,要求美國政府使之在公眾媒體上長期保持“活力”。3月23日,美國國務院發言人表明了對拉薩事件的立場:“一場正義之戰正在西藏展開,但是拉薩時局的進展尚待仔細觀察與研究。”
策劃達賴逃亡
拉薩叛亂爆發后,達賴喇嘛決定出逃印度。中情局是協助達賴喇嘛安全外逃的策劃者。
為了及時掌握達賴喇嘛外逃的信息,美國總統、中情局通過1958年空投到拉薩的兩名中情局發報員的電報,指揮著達賴喇嘛的出逃路線。這兩名發報員加入到達賴喇嘛出逃的隊伍,并與中情局保持單線聯系。在保衛達賴出逃的1000人康巴衛隊中,事實上有許多人都曾經接受過中情局的訓練。達賴喇嘛本人一直由一個康巴人陪同著,此人是個訓練有素并裝備有電影攝影機和足夠彩色膠片的攝影師,其任務是把達賴出逃的情況如實記錄下來。中情局使用一種專為能在空氣稀薄的西藏上空飛行而特別改裝過的洛克希德C-130型飛機,為達賴喇嘛一行空投食物及其馱畜所需要的飼料。一位研究中情局的專家說:這一離奇的出逃及其重要意義,已作為中央情報局的成功業績之一,永遠封存于他們那些充滿戲劇性的記錄之中。如果沒有中情局,達賴喇嘛永遠不可能成功出逃。
接叛軍到美國訓練
1959年,達賴喇嘛逃到印度北部山區小鎮達蘭薩拉后,建立了所謂的“西藏流亡政府”。美國是希望達賴喇嘛從事反共反華活動的。然而,印度出于印中友好關系的需要,對美國在其領土上操控西藏叛軍多有限制。于是美國將培訓西藏叛軍的活動轉移到美國本土的科羅拉多州的哈爾營。中情局認為,達賴的叛亂部隊如同非洲的部落士兵,都是烏合之眾,無法與人民解放軍作戰,不得不進行游擊戰爭。而該訓練中心的目的即在于向西藏人提供游擊戰指導員、指揮員及通訊員。哈爾營坐落在科羅拉多大峽谷地帶,海拔3000多米,其地理特征與西藏東部康巴人居住地有許多相似之處,有利于藏人從事山地游擊戰的訓練。
1960年伊始,因為康巴叛軍在西藏東部的叛亂行動不成氣候,多數叛匪在空投西藏后很快被我人民解放軍抓獲,達不到中情局從中國西南部遏制中國的要求。于是美國當局接受了西藏叛匪頭子貢布扎西的建議,決定從美國本土移師尼泊爾的木斯塘山區,創建一支幾千人的西藏游擊隊,從尼泊爾向西藏西部發動襲擊。克瑙斯在其回憶錄中這樣描述道:“木斯塘是尼泊爾西北部鄰近西藏的一塊飛地,有好幾百平方英里,往北深入西藏,離拉薩約350英里。這個地方僻遠,地形復雜,是西藏叛軍可攻可守的理想游擊基地。”
1961年上半年,肯尼迪入主白宮伊始,中情局重新啟動支持木斯塘西藏游擊戰的計劃。藏人志愿軍被分成16個連隊,每個連隊100人。肯尼迪政府表示要擴大對西藏秘密行動的支持,杜魯門總統時期主管亞洲事務的副國務卿臘斯克出任國務卿,此人在10年前就力主以藏反共。白宮新的領導班子授權中情局向木斯塘七個連隊提供武器裝備,以在邊境那邊建立根據地,必要的增援部隊與補充人員將從木斯塘派出。1961年3月15日,飛機從泰國的美軍基地出發,執行了第一次空投任務,投下了足夠武器,武裝了四個連隊及無線電收發報員。
與印情報部聯手行動
1962年,由于印度在中印邊界戰爭中慘敗,印度也開始利用西藏叛軍對付中國,同意了中情局在木斯塘的訓練計劃。在美國中情局的配合下,印度逐步成了西藏分裂活動的主要支持者。克瑙斯對美印聯手活動有這樣的回憶:印度政府將整個部署交由印度情報局調研處執行,并由總理辦公室監督。印度建立了一個藏軍兵團——印藏邊境特警部隊,這支部隊成為印度軍隊的一部分,有幾千名藏人被征募入伍。印度向他們許諾,只要時機成熟,他們就可以參加“解放西藏”的戰斗。這支部隊主要被用于印藏邊境巡邏。
1964年初冬,美印情報部門在新德里成立了一個“聯合行動中心”,它標志著美印與西藏叛亂分子合作新時代的開始。原則上,該中心的三方合作人員平均分攤指揮權和職責:美方支付行動費用、訓練員,提供無線電及其他設備,并提供行動指導及所謂的游擊戰技術;西藏叛亂分子提供執行任務的人力。但實際上,印度人掌控著中心的全部行動。
中情局操控西藏游擊戰的陰謀,一直延續到60年代末。20世紀70年代,美蘇兩國在全球范圍的冷戰出現了“蘇攻美守”的格局。為了走出越南戰爭的困境,反擊蘇聯咄咄逼人的全球攻勢,1972年美國總統尼克松訪華,拉開了美中關系緩和的序幕。美國政府在西藏問題上的種種陰謀,也不得不暫時告一段落,中情局對西藏秘密戰停止了。之后,美國政府在臺灣問題上與中國政府展開了長達六年多的談判,1979年兩國正式建交。
上世紀80年代以后,美國對西藏的政策作出一些相應的調整。在美國對華“人權外交”中,西藏人權問題成為重要的組成部分。從此,在美國利用西藏問題干涉中國內政的進程中,美國國會走在了前面。1987年9月西藏首府拉薩發生了1959年以來的第一次騷亂。美國國會指手畫腳,首次通過了所謂的西藏人權問題決議案。1991年老布什總統在國會壓力下,不顧中國政府的嚴重抗議,首開惡例接見達賴喇嘛。
后冷戰以來,美國在西藏問題上的所作所為,雖然不再像冷戰歲月那樣赤裸裸地向分裂分子提供軍事援助,搞游擊活動,但并沒有真正放棄對西藏分裂集團的利用與支持,更多的是利用所謂的西藏人權與宗教問題,向中國施加外交壓力。在此要重點提到的是達賴家族,因為我們從后來美國對西藏政策的演變看到,與新疆問題相比,西藏問題之所以在國際上能夠沉渣泛起并“長盛不衰”,是與美國等西方列強的“擒王”戰術有關的。在新疆問題上,西方抓不到一個親美的宗教領袖,相反常常碰到反美的“三股勢力”。而在西藏問題上,一直有達賴喇嘛家族這面“大旗”可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