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振羽出生在湖南省邵陽縣溪田村。他少年時在家鄉時間短暫,青年時在外讀書期間及參加革命以后,在家鄉的活動也極其有限。但就是這極其有限的活動,也在家鄉人民的腦海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人們從中看到了他一顆為民之心。
立志富民
呂振羽少年時代活躍在樵牧隊里,他目睹當時“種菜之人無菜吃,種田人家多缺糧”的黑暗現實,憤憤不平,立志刻苦讀書,將來當一名清官,救窮人于水火。
呂振羽曾在村進步塾師呂金翅的經館讀書,后到縣立武東、武岡中學讀書,通過接觸進步教師、進步人士和進步書刊,他開闊了視野,初步了解到經濟落后、國難民辱的中國現狀,萌發了工業救國富民的思想。中學畢業后便進入湖南工業專科學校(現湖南大學)電機系學習,在這期間,他結識了進步青年夏明翰、李達等,在他們的影響下,呂振羽的思想認識進一步提高,認識到只有推翻軍閥政權,方可救國富民。于是,他大學畢業后便投筆從戎,參加北伐戰爭,邁上了解放民眾的革命道路。
在中學和大學求學期間,呂振羽非常同情和關心貧苦同學和農友,一有機會就會幫助他們。在武東中學讀書時的一個冬天,他回家在渡口發現一老農衣著單薄,凍得哆嗦,便將自己的棉衣脫給他穿上。老人問他自己怎么辦?他說:我年輕,快步回家,不會冷的。他身著單衣、冒著寒風一口氣走了20多里。他在武岡縣城上中學時,離家有100多里鄉路,步行往返不易,加之從事學生運動,因此很少回家。每期錢糧由家里人送到學校,但他還是經常寫信回家催追錢糧。父親發現他吃用超乎尋常,久而久之,便懷疑他在學校胡亂花費。反復詢問,呂振羽不肯說出實情。待父親欲動“家法”,他才如實“交待”了接濟貧困學友之事。此后,通情達理的父母便順其心志。到大學讀書時,他還經常說服家里人,要少收或不收佃農租金,特別是天災年份,應免收租谷,將余糧或借或送給缺糧農友度荒。因而他的一家在附近鄉村享有美譽。
為了實現讓民眾溫飽富裕的理想,在湖南大學讀書的呂振羽還曾集合武岡東四區的同鄉學友,于寒假期間在家鄉金稱市古峰學校召開民眾大會,成立清算委員會,要清理學校賬目和區團防局的稅征田賦去向,宣稱要建立一個沒有統治,沒有剝削,人人有田種,人人有事做,衣食溫飽的“極樂國”。可惜不幾日,他們的言行就被反動政府發覺了,反動政府派兵四處捉拿呂振羽,呂振羽被迫在大年三十出逃。
修建“留念亭”
1936年,逢呂振羽的母親60歲、父親58歲壽辰。呂家當時人丁興旺,卻只有祖父留下的一座土木瓦房,不足100平方米。按傳統習俗,完全可以借機大興土木,修葺庭院,以光宗耀祖。可是呂振羽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的榮耀和親屬的顏面,而是窮苦鄉親和廣大民眾。他與家人商定后,決定在家鄉修建一座涼亭,“備迷途之問訊,供過客以茶湯”,以此來祝壽父母。他們將涼亭取名為“留念亭”。
此亭修成后,呂振羽將它送給族上管理。居亭者種地育林,燒茶湯,解迷途,均為無償和自愿。呂振羽胞弟呂持平之妻江淑琛是原國民政府主席林森之義女,江淑琛大學畢業后曾留在林森的身邊工作。因此亭子修好后,呂家就請林森題寫了“留念亭”三字和兩副對聯:
“留是有年,常懷親恩耿耿;念非一日,勉盡子道殷殷。”
“歇地獲安閑,勿謂此地非佳境;涼亭解渴熱,能許當途是休征。”
未曾料想,在“文革”那特殊年代,林森題字一事便成了呂振羽的罪行之一。當地造反派抬著“劉鄧黑干將”呂振羽的“黑書”,兩次到此“破四舊”,“毀黑幫文字”,夷平亭宇,推倒石碑,敲砸石刻文字,使“留念亭”只剩下兩端石門架。現碑尚存,少數文字不清,當地民眾已移至呂振羽故居內保存。
創辦“塘田戰時講學院”,培養抗日人才
1937年9月,呂振羽在長沙籌組“湖南文化界抗敵后援會”,開展抗日活動。1938年6月武漢失守后,中共中央和中共湖南省委派呂振羽到家鄉創辦“塘田戰時講學院”(簡稱“塘院”)。呂振羽在辦院期間,不僅努力培養中高級抗日軍政人才,同時,仍不忘宣傳、教育和武裝民眾,保護民眾利益。他們組織戲劇團、歌詠團、訪問團等,深入到周邊縣鄉村訪問演出,宣傳抗日。學院辦得有聲有色,被國民黨驚呼為“南方抗大”。學院師生們不要民眾一針一線,到鄉村演出和教民眾識字時,民眾將自己種的甘蔗、花生等土特產送給他們,他們硬是不受。呂振羽以身作則,經常與師生們一起深入群眾。寒冬的一夜,他到院后夜校識字班去察看時,發現一名叫周儀平的12歲孩子衣褲單薄,光著紅腫的雙腳在讀書,便馬上回去取來一雙布鞋給他穿上。老百姓把“塘院”的師生看作他們家庭的一員,他們的孩子稱“塘院”師生為叔叔、姑姑、哥哥、姐姐。
1939年4月底,國民黨頑固派派兵從三路包圍“塘院”,準備用武力解散“塘院”,并貼出布告稱“如有抗拒情事,準予格殺勿論”。學院在組織人員疏散時,周圍群眾自動放下農忙活計,含著眼淚幫助師生轉移文件、書刊和撤離。呂振羽最后一批撤出,為防不測,他從院后越墻而出,與一農友換了衣服,化裝成挑糞的,躲過敵官兵,到后山與夫人江明及游宇、閻丁南等會合,轉移到距“塘院”不足10里的油塘院子,隱蔽下來,并在油塘李氏宗祠秘密舉辦了為期10天的建黨培訓班。隨后,培訓班的骨干們分別在油塘、新寧、綏寧、城步、竹篙塘建立了直屬中共湖南省委的5個地下支部,油塘的金稱市支部第一任支部書記就是江明。
教育子女與人民群眾打成一片
呂振羽心中時刻裝著人民,關心人民的疾苦,但自己卻一直保持艱苦樸素的本色,淡薄名利,尤其對自己的子女要求嚴格。新中國成立后,呂振羽先后擔任過大連大學、東北人民大學的校長兼黨委書記,身居要職,卻從不利用自己手中的權力為子女謀私利。對于子女和親人,他特別關心的是他們的學習,從不照顧安排他們的工作,要他們同人民群眾的子女一樣通過努力去自謀職業。
呂振羽的二女兒次蘭夫婦在農村,呂振羽要他們安心在農村,勤勞致富,不要因他而與眾不同,應樸素得體,與人民群眾打成一片。
1961年次蘭37歲高齡初孕,寫信要求到北京生育小孩。當時正值“三年困難時期”,呂振羽沒有滿足女兒的要求。他回信說:“北京這么多高干,他們的子女都擁來,那還了得?你只能到附近邵陽市醫院去生產。”事后呂振羽只不過給女兒寄來了費用和小孩的吃穿用等物品。
從1957年以后,呂振羽象慈父般負擔著家鄉4個困難孩子的學費。他們是早年喪父的堂侄女呂春淑、外甥女李繼蘭、表侄陳伯恒,另一個是堂弟、烈士呂振簧的孫女呂孝鳳。他們幾個年齡相差不大,那時都在邵陽縣四中讀書。侄孫女呂孝鳳是呂振羽資助的孩子中最苦的一個:祖父呂振簧28歲在蘇北根據地犧牲。她是遺腹子,幾歲時母親又改嫁,便與單身祖母相依為命,艱苦度日。為送她上學,祖母變賣了全部值錢的家產。她上中學時,呂振羽開始負擔她的學費。1961年,呂孝鳳以優異成績考取師范學校,但沒被允許入校。原來,呂孝鳳保存了兩張祖父在黃埔軍校時的照片,村里的貧協主席說肯定是國民黨反動軍官。加上土改前呂孝鳳的祖母有祖上留下來的幾畝薄田,兩個小腳婆媳,無力耕種,常常是請人或出租給別人種。土改時,祖母家庭成分被劃為“小土地出租”。呂振羽給她寫信說:“你祖父是一個光榮的共產黨員,在戰斗中英勇犧牲。因我很忙,至今沒有寫出烈士傳。你要繼承革命先輩的遺志,在農村做一名光榮的名符其實的公社社員。”呂孝鳳聽從伯祖父的教導,在農村勞動。1964年社教工作組的同志看到了呂振羽寫的這封信,根據實際情況,認真地將呂孝鳳祖母家庭成分糾正為下中農,又推薦她擔任了小學民辦教師。
一顆為民之心永存故鄉
1962年仲冬,呂振羽從衡山參加王船山逝世270周年學術研討會后,順便回邵陽參觀和探親。沒想到這是他最后一次回家鄉。
“文革”期間,呂振羽被列為 “劉鄧黑干將”之一,關進秦城監獄,飽受摧殘。1975年初,呂振羽出獄,1978年被正式平反昭雪,恢復名譽。
呂振羽出獄后,仍惦記著家鄉的民眾,惦記著家鄉人民勞作之余的文化生活和教育事業的發展。病重彌留期間,仍不忘告訴夫人和兒子,要支援家鄉金稱市和溪田辦圖書館,讓人們勞作之余能看到進步、健康、科學的書刊,走科學種田、勤勞致富之路。
1980年7月,呂振羽不幸病逝。夫人江明遵其遺囑,將全部稿費和平反后補發的工資交了黨費。以后又把京城的500平方米房產和2萬多冊書籍送給吉林大學,并建立呂振羽獎學基金。1983年初,江明把自己僅存的積蓄6000元及200多冊圖書寄回家鄉金稱市,建立了我國第一所鄉級圖書館和溪田村圖書室。為了紀念呂振羽、江明的這一善舉,人們將圖書館取名“振江圖書館”,1993年,張愛萍將軍親筆題寫了館名。
呂振羽的一生中,心里只有人民,人民也不會忘記他。在家鄉邵陽,1996年舉辦了全國呂振羽學術研討會,并在邵陽師專樓內建立了呂振羽生平展覽室。2002年4月,邵陽縣縣城東擴,人們將縣城的新廣場命名為“振羽廣場”,通往廣場的大道被命名為“振羽大道”。呂振羽被永遠地留在了家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