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水
天氣熱的夜晚,我時常想起小時候守水夜宿田埂的情景,那種涼爽愜意的感覺至今記憶猶新。
在老家生活的日子里,插上晚稻后,每天都要派人為稻田守水。哥哥姐姐們要沒日沒夜地干農活,年紀小的我被迫“攬上”了守水的差事。說是守水,其實是按人頭分水,來了幾戶人家就分出幾股水下去,人一走水就被泥巴堵了。因而,守水更像是一場持久戰,大有不堅持到最后不罷休的架勢。若是白天稻田里的水沒放足,晚上還要繼續守,因而夜宿田埂也是常有的“享受”。
選擇睡覺的田埂一般是比較寬,離稻田水面又高的那種,再在上面墊上一層已經脫谷、曬干水分的稻草。這種所謂的床被我們喻為“金絲床”,躺在上面軟軟的,舒服極了,一點也不亞于城里的“席夢思”。稻草的清香不時撲鼻,給予我很多想象。為防蛇,我們還會把周圍的草拔掉,用干泥巴壘堆出一堵墻。但更多的時候是不敢熟睡,時常處在半睡半醒的狀態,一有怪異的聲響就會彈跳起來,我就被這些聲響驚醒過多次。后來,我們經常守水的幾個小孩子商議,每人輪流搞“護衛”,這樣既掃除了心里的憂慮,又享受到了田埂上美美的睡眠。
躺在田埂上數天上的星星、聽稻田的蟲鳴、浴清新的田野風是再愜意不過的事情。有時,對著天上皎潔的圓月,吟上幾首唐詩,定然豪氣滿懷,大有李白的氣概,也為寂寞枯燥的守水時光增添了不少樂趣。現在想來,這是城里無法領略到的一番情趣,并不時泛起我對那些日子的回憶。
夜晚守水最怕的就是被別人堵了水源。辛苦了一個夜晚,田里的水卻沒漲一分,追根溯源才發現分得的一股水被別人堵住了。實情敗露后,被堵的一方就會暴跳如雷,高呼著要把“兇手”就地“正法”。這個時候,大家都會默不作聲,嚴肅得像老師發現學生在下面搗蛋時的臉孔,任憑他把惡毒的語言吐得滿地都是,任憑他把田埂上的草垛踢得啪啪作響。因為這個時候插話很容易被當作懷疑的對象,也有可能引來一陣毒打。有了這些教訓,守水的人都學得蠻精,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巡一次水,且這種認真勁很叫人佩服,就像守住一塊土地不被人割讓一樣,就像守住一條生命線不被人切斷一樣。在以種田為生的農村,稻田就是一家人討生活的源泉,守水無疑是在守住一家人生活的命脈。
許是無聊的原因,很多想法就會在守水的空閑時間里滋生。我記得,偷花生吃是我們經常提出的想法,并幾乎得到全體人員的贊成和擁護。猴急的我們就著濕漉漉的花生苗,一顆顆摘下來吃。那股高興勁讓人不時嘻笑幾聲,凝成夜幕里悠揚的音符,凝成一群守水少年美好的回憶。
現在來到了城里生活,再也不用去為守水奔波,可那些守水的日子不時涌入生活的空間,成為井然有序的城市生活里剪不斷的思緒,成為繁忙的工作之余不時牽動心靈的誘惑。
鄉情最真
遭難后的得助,最令人刻骨銘心。在我成長的歲月里,我永遠忘記不了那位老鄉,那片濃濃的鄉情。
那年春天,我和明相邀去炎帝陵游玩。由于沒做好“預算”,等我們愉快地玩了一天后,發現回寧岡的錢尚差二元五角。但轉念一想,經過與車主還價后應該是沒有問題。此時已是下午三點半,我們在炎帝陵翹首期盼回寧岡的班車。也許是司機看慣了乘客盼車的眼睛,不等我們招手已把車開到了身旁,探出頭笑道:“搭車吧!上來。”出于謹慎,我把正要上車的明扯住,問司機:“會去寧岡嗎?”司機遲疑了一陣,再打量我們后便細聲說:“會。”我們才放心地踏上了車。
一天的勞累,使得倦意早早地來了。和明交談了一下便靠在座位上睡著了。忽然,一陣急促的剎車聲把我們從睡夢中驚醒。睜開眼睛,只見乘客們陸續下車。一位中年男子看到我們昏昏欲睡,還沒有下的意思,便走到我們的身旁操著濃重的鄉音說:“到了,下車吧!”我看看炎陵街市又看看下車的人群,一股被騙的感覺已襲上心來。老鄉已經意識遇到了一場騙局,忙走到駕駛室里要司機退錢。僵持了許久,他們扣掉到炎陵縣城的車費才把剩余的錢退回給我們。想著漫漫的回家路,我們都很著急。也許是老鄉看出了我們的焦急,或是出于一種關懷,當老鄉問起車費夠不夠時,萬般無奈的我們只得道出了窘態。老鄉忙從口袋里掏出三十元錢塞給我們。我們只拿了二十元錢,多出十元退回給了他。
臨行前,我們要老鄉留個地址,好以后郵還這二十元錢,可老鄉怎么也不愿透露。只是說“我是你們的老鄉”。此時,我們的眼眶都浸滿了淚花,為遭難而得助,也為這濃濃的情啊!
讀懂父親
在兒時的記憶中,父親從來都不關心我。當我六歲時,父親就把我送進了鄰村的一所小學。小學離家有三、四里路,來回要走將近一個小時。父親只送過我兩次,一次是帶我去學校。倒是母親常常想來學校接送,卻被父親阻攔,只扔下一句“別養成這種依賴習慣,以后自己走的路還很長”后便走開了。
記得小學升初中時,大量的復習題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每天要完成很多復習題才能睡覺。一次,有幾道題我不會做便翻開了參考答案,父親發現后把參考答案撕了。我讀初中時,從家里到學校有四、五里路,途中要經過一處墳場。每天天不亮就得從家里趕往學校參加早操。每天,我都是握著拳頭,顫顫驚驚地走過那處墳場。我真希望能得到父親的護送,卻從來不敢開口。秋季的一個清晨,我依然像往常一樣走向學校。快到墳場時,一閃一閃的火苗在眼前跳躍著,凄慘的啼哭聲時時從墳場傳來。此時,我想起了大人們常說的“鬼”,忙扔下書包哭喊著往回跑。忽然,一個身影從山腰滾落下來,且傳來一陣陣熟悉的聲音。“爸爸!”慌亂中的我聽到父親的聲音不禁失聲叫了起來。父親的聲音如同陽光一般驅散了我心中畏懼的云霧。父親走近時,我真不敢相信眼前站著的就是父親。父親左手捂著滲血的額頭,右手提著我扔下的書包。看到父親站立的身影,我猶如看到了一座巍峨的大山,看到了一眼永不枯竭的清泉,淚水頓時盈滿了眼眶,陣陣暖流在身心涌動。原來父親每天清晨都護送我,為不讓我養成依賴習慣而走山腰的那條小路。.怪不得每次清晨去學校,我對母親說害怕時,母親總是笑呵呵地說:“不要怕,有菩薩保佑你。”父親的出現使我終于譯出了菩薩的內涵。
從那以后,我再也沒有畏懼那處墳場。如今,我參加了工作,依然還忘不了父親的那句“別養成這種依賴的習慣,以后自己走的路還很長。”在碰到困難的時候,想起父親,就會獲取一股無形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