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林批孔”批“周公”
1973年下半年,毛澤東有兩次關于批孔的講話。一次是7月4日,毛澤東對王洪文、張春橋說,郭沫若在《十批判書》里自稱他是人本主義,孔夫子也是人本主義,跟他一樣。郭老不僅尊孔,而且反法。尊孔反法,國民黨是這樣,林彪也是啊!我贊成郭老的歷史分期,奴隸制以春秋戰國為界,但不能大罵秦始皇。另一次是8月5日,毛澤東對江青說,《十批判書》是尊孔的,還念了他寫的《讀〈封建論〉——呈郭老》:“勸君少罵秦始皇,焚坑事業要商量。祖龍魂死秦猶在,孔學名高實秕糠。百代都行秦政法,‘十批’不是好文章。熟讀唐人《封建論》,莫從子厚返文王。”再次批判了郭沫若的《十批判書》。
9月23日,毛澤東接見埃及副總統沙菲,談到秦始皇時說,秦始皇是中國封建社會第一個有名的皇帝,我也是秦始皇,林彪罵我是秦始皇,我贊成秦始皇,不贊成孔夫子。
江青集團在“十大”后勢力急劇膨脹,王洪文、康生當上中央委員會副主席,張春橋當了政治局常委,江青、姚文元進了政治局。此后,王、張、江、姚在中央政治局中結成“四人幫”,加緊進行全面奪取黨政軍領導權的陰謀活動。王洪文雖然已經主持黨中央日常工作,但由于威望低,能力差,難擔重托,處理中央日常工作仍是周恩來。因此,周恩來就被江青一伙看做奪權道路上最后一道障礙,蓄意將他打倒。
毛澤東關于批孔的談話,使江青一伙大受鼓舞,反周恩來又有了借題發揮的機會。1974年1月15日,“四人幫”向魯瑛交底。江青說:“批林批孔沒人抓,總理不抓,葉帥不抓,他們不抓我們抓。”張春橋說:“你叫部隊那些老家伙抓,他們也不抓,部隊的問題靠他們解決不了,非得派人去不行。”這時,江青直接插手人民日報,批給魯瑛幾個材料──批中庸之道,批無標題音樂,批影片《中國》,批走后門,要《人民日報》照登。
1974年1月24日和25日,江青未經中央同意,突然召開駐京部隊和中央機關、國家機關兩萬人“批林批孔”動員大會。江青派她的兩個助手,北京大學、清華大學軍宣隊負責人遲群、謝靜宜,在會上以介紹《林彪與孔孟之道》的編輯經過和毛澤東的指示為名,發表煽動性的演說,吹捧江青,攻擊誣蔑國務院和中央軍委的領導人周恩來和葉劍英等,對他們進行突然襲擊。
這一時期的《人民日報》大量刊載“四人幫”御用寫作班子梁效、羅思鼎、唐曉文等的文章。以批“周公”、批“宰相”、“評法批儒”影射攻擊周恩來。魯瑛對此心領神會,布置報社按“1·25大會”精神寫“批林批孔”社論。寫評論的人感到納悶,嗅覺并不靈敏的魯瑛怎么突然靈敏起來了?原來是江青、張春橋向他交了底。
社論初稿送給了姚文元,經他幾次修改,將題目定為《把批林批孔進行到底》,于2月2日見報。社論說:“在批林批孔這個大是大非問題上,是積極還是消極,對每一個領導者都是一個考驗”,“要害問題是批不批”,“斗則進,不斗則退,不斗則垮,不斗則修”。“1·25大會”和《人民日報》社論,使許多人意識到,“四人幫”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是不點名對周恩來、葉劍英等中央領導人的攻擊,紛紛起來抵制。
姚文元嗅出了味道,2月6日給魯瑛打電話,說:“運動有阻力,目前提出的思想問題,較多的是批林批孔要不要及如何聯系實際的問題。聯系實際就是要聯系路線斗爭的實際,你們可以寫些短的社論,問題要抓準,多寫些,以促進運動的發展。”
評論部根據當時的實際情況,起草了一篇社論,講到工農兵是“批林批孔”的主力,要堅持抓革命促生產。姚文元看了認為“問題沒有抓準”,被否定了。到底是什么樣的問題才算“抓準”了呢?2月14日凌晨兩點,姚文元對魯瑛說:“剛才和江青、春橋同志研究,當前的評論可寫批判‘克己復禮’,內容要寫‘鞏固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成果’。”意思是批周恩來,不過沒有明說。
在“四人幫”一伙看來,粉碎林彪集團以后的1972年、1973年,由周恩來具體執行的批林整風所帶來的生機勃勃的局面,是“復辟回潮”,是“否定文化大革命”,是“克己復禮”,要批判。2月20日發表的《人民日報》社論《批“克己復禮”──林彪妄圖復辟資本主義的反動綱領》,就是在這個背景下,經“四人幫”反復修改后刊出的。
社論列舉的“聯系現實階級斗爭、兩條路線斗爭的大是大非問題”中,有什么“否定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否定毛主席關于社會主義革命和社會主義建設的基本理論和基本實踐”;“惡毒咒罵社會主義新生事物”;“搞投降主義、賣國主義”等等,這一大堆罪名并不是指林彪的,而是姚文元2月14日修改時,強加在“有那么一些人”身上的。在社論中他還塞進了批“走后門”,說這是“孔老二‘學而優則仕’的反動觀點”,妄圖搞亂陣線,打倒一切。
可是,他們沒有料到,2月15日毛澤東尖銳批評江青等人借“批林批孔”搞“三箭齊發”。毛澤東說,“現在形而上學猖獗,片面性。批林批孔,又夾著走后門,有可能沖淡批林批孔”。姚文元為了掩飾他們轉移批林批孔大方向的陰謀,2月16日急忙將稿中的“有那么一些人”改為“林彪反黨集團”,將“走后門”的話刪除,并煞有介事地批了一句話:“此處不提‘走后門’,防止沖淡批林批孔。”這是姚文元修改稿子時經常用的政客手段,明明是他自己加進去的東西,在受到批評時,還要給自己臉上貼金,以示“一貫正確”。
過了幾天,姚文元又布置魯瑛再寫一篇《再批“克己復禮”》的社論,并說上篇社論中沒有批“興滅國,繼絕世,舉逸民”,可在社論中批判否定文化大革命的問題。社論經姚文元多次修改,于3月15日發表。社論提出了對攻擊文化大革命的階級敵人,“要給予有力的回擊”。一時間,揪“孔老二的徒子徒孫”之風四起,大批干部和群眾受到殘酷迫害。
《再批“克己復禮”》社論發表的當天,姚文元提出了寫系列社論的計劃,說“不能光批‘克己復禮’,還要批別的。這樣,每個月有二三篇社論,就比較好。”張春橋說:“可先寫批中庸之道。還可以考慮寫一篇獨立自主、自力更生、奮發圖強、勤儉建國辦一切事業的社論。在寫社論時,請注意總結群眾的經驗和領導經驗。”他們點這些題目到底要干什么呢?
所謂寫獨立自主、自力更生的社論,就是指這件事:為了發展我國電子工業,1973年有關部門向中央報告,準備引進生產彩電顯像管的成套設備,得到了周恩來等領導人的批準,連江青也是同意的。為此有關單位組織了技術考察團赴國外。一家美國公司送給考察團成員每人一件工藝品玻璃蝸牛。這本是一件很普通的事,但在“批林批孔”中一些好事之徒卻打小報告給江青,誣告考察團受禮。江青正需要攻擊周恩來及國務院的材料,立刻抓住此事,作為炮彈,硬說送蝸牛是侮辱我們,說我們是爬行,大罵有關部門是“賣國主義”、“洋奴”,一時氣氛十分緊張。寫這樣的社論就是直接把矛頭指向周恩來。
所謂寫總結經驗的社論,就是要宣揚江青抓的幾個點,讓“四人幫”另搞一套的經驗擴散到全國各地。所謂寫批中庸之道的社論,就是嫌全國亂得還不夠,要搞垮各級組織。當張春橋看到這篇社論初稿上寫了要批林彪鼓吹的中庸之道的謬論,批道:“建議聯系現實的階級斗爭,揭露中庸之道的虛偽性,指出所謂中庸之道是資產階級對無產階級斗爭的手段。”現實的階級斗爭是指什么呢?3月25日社論的修改稿中明確提出:“要研究一下,為什么有的單位領導很不得力,是不是‘中庸之道’在那里作怪?”矛頭仍然是指向抵制他們另搞一套的周總理和廣大干部。這篇社論因江青受到毛澤東的批評而沒有出籠。
“批林批孔”才開展三個月,就弄出了嚴重偏差。為此,中共中央5月18日發出了《關于批林批孔運動幾個政策問題的通知》。《通知》要求掌握黨的政策,注意嚴格區別和正確處理兩類不同性質的矛盾。《通知》發出后,得到了干部和群眾的熱烈擁護,報社根據《通知》的精神起草了一篇題為《團結大多數》的社論,于5月23日送姚文元審。社論中說:“要看到林彪反黨集團只是一小撮”,還引用了《通知》上的話:“批林批孔運動,進一步證明了毛主席歷來的估計:我們的國家,我們的人民是比較好的,我們的黨、國家機關、人民解放軍基本上是好的,是經得起風浪的。”這些話都是對“四人幫”“懷疑一切、打倒一切”的否定。姚文元當然感到不是滋味,將社論一直壓到5月31日才批了一段話:“此件有一些是文件上的,有一些提法要研究。”同時又批:“寫一些正面指導運動如何深入的社論。如:如何培養理論隊伍;如何使批判深入;廣大基層如何搞,領導機關如何搞,避免一般化。”社論就這樣被“槍斃”了。張春橋、姚文元曾布置一個月要有兩三篇社論,可是,5月18日中央《通知》下達后一個月內,一篇社論也發不出。
到了6月,江青一伙再次發難。6月14日,江青在人民大會堂召開的“戰士批林批孔匯報會”大講“儒法斗爭史”,要求寫文章批“現代的儒”。江青說:“現在的文章很少提到現代的儒。如果有,希望你們提出一篇。”接著她又帶領“梁效”(即“兩校大批判組”)寫作班子的一批人到天津,宣講“儒法斗爭史”,煽動揪“現代的大儒”。會上,江青讓她手下的人讀一份外國電訊,借外國人之口向與會者交底:“中國當前斗爭是以周恩來為代表的溫和派和以江青為代表的激進派的斗爭。”并暗示周恩來就是他們所說的“現代的大儒”。她還授意“梁效”撰寫《有作為的女政治家武則天》、《法家代表人物介紹》等文章,以評武則天、呂后為名,吹捧她自己。
“四人幫”的許多荒謬觀點、歪理邪說,總是先通過御用寫作班子“梁效”、“羅思鼎”、“唐曉文”等文章散布出來,然后用《人民日報》社論來肯定這些文章的重要性和合法性,通過發社論來引起人們對這些文章的注意和重視。
1975年1月13日,四屆人大在北京召開,“四人幫”“組閣”失敗,人心鼓舞。但是,“四人幫”對四屆人大不滿,在大會召開之前,姚文元向魯瑛打招呼:“四屆人大不寫社論。”大會結束之后,他們也不積極宣傳,卻抓住毛澤東關于學習無產階級專政理論問題的指示做文章,再一次把斗爭的矛頭指向周恩來和許多黨政軍負責人。他們根據自已的需要,從毛澤東的指示中找到了繼續把“文化大革命”進行下去的武器:“要限制資產階級權利。”1月28日,姚文元要魯瑛就這個問題寫社論,說“這個問題與人民日報關系很密切”。姚所說的“很密切”,是指1958年人民日報在討論資產階級權利問題時,許多同志對張春橋寫的文章《關于限制資產階級法權問題》中,否定按勞分配提出過批評,張春橋一直耿耿于懷,尋找報復機會。現在機會來了,張、姚可以通過社論,大談所謂限制資產階級權利,既算舊賬,又算新賬,沖擊對四屆人大各項任務的落實。
2月9日《人民日報》社論《學好無產階級專政理論》就是按照“四人幫”的需要寫的。姚文元在審稿時加了一切修正主義分子“否認無產階級專政尚有的那一部分資產階級法權應當加以必要的限制”。江青在稿上批:“關于資產階級權利的問題可以舉一點例子”。姚文元立即附和:“這個問題很重要。”社論一發表,大家議論紛紛,不知上頭又要干什么。姚文元聽到對社論的許多不同意見后,對魯瑛說,“你們仔細研究一下這些反映”。所謂“研究”,就是反駁。事后,他們把許多正確意見視為錯誤意見,在報道和文章中進行批判。
由于“四人幫”借批判資產階級權利,使各方面制度出現混亂,生產明顯下降,需要發表一些把經濟搞上去的文章。但“四人幫”不甘心,仍堅持批資產階級權利,在3月10日發表的《抓理論學習促工業生產》社論,再次宣揚這一觀點。3月5日的社論送審稿中,有這樣一段話:“在企業管理方面,有些同志不是全心全意地依靠工人階級,不是去限制資產階級法權,而是總想搞點‘物質刺激’之類的東西。”鄧小平審稿時在“物質刺激”下邊劃了雙杠,并注:“鑒于最近上海某單位發生的關于簡單取消獎金的事情,我建議在這個社論里暫時不提這個問題較好。”因為那個單位取消獎金后,沖擊了企業管理制度,生產出現混亂。當時鄧小平在主持中央工作,姚文元盡管對鄧小平的意見不滿,也不敢公開反對。于是姚耍了個花招,讓魯瑛給他寫一封保留批“物質刺激”的信,信是姚文元口授的。信中說,“加了幾句有關經濟政策的制度問題,要持慎重態度。這樣,社論中提到‘物質刺激’的話似可保留”。姚文元又批:“再送小平、春橋同志一閱。似可同意編輯部所改。”社論就這樣見報了。到了1976年1月27日,魯瑛又將鄧小平在社論上的批件復制交遲群,要編入誣陷鄧小平的材料中。2月7日,魯瑛又將鄧小平的批件作為“熱衷于修正主義‘物質刺激’那一套”的“罪證”,登在人民日報的《學習簡報》上,上報中央,混淆視聽。
在“學習無產階級專政理論”期間,對所謂經驗主義的批判也鬧騰了一陣子。“四人幫”反經驗主義,也是反周恩來,反鄧小平,以及許許多多老同志。
5月27日,對“四人幫”來說,又是個不好過的日子。中央政治局根據毛澤東意見,開會批評“四人幫”。鄧小平在會上說:“批林批孔,又提出了批走后門,當面點了很多人的名。學習無產階級專政理論,反修防修,卻又提出了主要危險來自經驗主義,并且來勢兇猛,別的事情都不那么雷厲風行,批經驗主義卻是雷厲風行。主席提出了三個大問題,但卻鉆出這樣三件事,倒是要提一個問題,問一問這是為什么?”
1975年8月13日,毛澤東與北京大學中文系教師蘆荻談中國古典小說《水滸》,說:“《水滸》這部書,好就好在投降,做反面教材,使人民都知道投降派。《水滸》只反貪官,不反皇帝。屏晁蓋于108人之外。宋江投降,搞修正主義,把晁蓋的聚義廳改變為忠義堂,讓人招安了。宋江同高俅的斗爭,是地主階級內部這一派反對那一派的斗爭。宋江投降了,就去打方臘,這支農民起義隊伍的領袖不好,投降。李逵、吳用、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是好的,不愿投降。”姚文元知道后,覺得機會又來了,可以借題發揮,逆轉方向。第二天,姚文元給毛澤東寫信,信中說:“關于《水滸》的評論,這個問題很重要,對于中國共產黨人、中國無產階級、貧下中農和一切革命群眾在現在和將來、在本世紀和下世紀堅持馬克思主義、反對修正主義,把毛主席的革命路線堅持下去,都有重大的、深遠的意義。應當充分發揮這部‘反面教材’的作用。”姚文元還提出將毛的評論和他的信,“印發政治局在京同志,增發出版局、人民日報、紅旗、光明日報,以及北京大批判組謝靜宜同志和上海市委寫作組”,并“組織和轉載評論文章”。
當天夜里11點,姚文元就向魯瑛傳達了毛澤東關于《水滸》的談話,讓報社組織討論,領會精神,寫一個宣傳規劃。姚文元還要報社寫社論,怎么寫都想好了。姚說:一、社論不要把毛主席的指示全引出來,不引這一段:“這支農民起義隊伍的領袖不好,投降。李逵、吳用、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是好的,不愿投降。”二、社論如何評《水滸》的現實意義,要引用他給毛澤東的信的內容。三、把小說中的宋江投降,引伸到“我們黨五十多年的歷史證明,凡是搞修正主義的都是投降派,對內搞階級投降主義,對外搞民族投降主義”。要“學會在復雜的階級斗爭中識別正確路線和錯誤路線,知道什么是投降派”。9月4 日,《人民日報》發表的社論《開展對〈水滸〉的評論》,就是按姚文元布置的精神寫的。社論說,“我們要從《水滸》這部反面教材中吸取教訓,總結歷史經驗,學會在復雜的斗爭中識別正確路線和錯誤路線,知道什么是投降派。我們黨五十多年的歷史證明,凡是搞修正主義的都是投降派,對內搞階級投降,對外搞民族投降主義”。社論制造了一種將要開展尖銳階級斗爭的氣氛。“四人幫”在各種場合暗示投降派是誰。
江青在大寨召集一幫人開會,大放厥詞,說什么你們“不要以為評《水滸》只是一個文藝評論”,“不單純是文藝評論,也不單純是歷史評論。是當代有意義的大事”。“評論《水滸》的要害是架空晁蓋,現在政治局有些人要架空主席。”周恩來當時正在病中,這對他是個非常大的打擊。
“反擊右傾翻案風”誣陷鄧小平
1975年初,周恩來病重住院,鄧小平主持中央黨政軍日常工作。周恩來逝世后,鄧小平便成了“四人幫”篡奪黨和國家最高權力的最大障礙。
2月22日,《人民日報》刊登了張春橋組織編選的《馬克思、恩格斯、列寧論無產階級專政》,3月1日出版的《紅旗》雜志也全文刊載。在《人民日報》、《紅旗》雜志編者按中,公布了毛澤東1974年12月關于理論問題的指示:
“列寧為什么說對資產階級專政,這個問題要搞清楚。這個問題不搞清楚,就會變修正主義。要使全國知道。”“總而言之,中國屬于社會主義國家。解放前跟資本主義差不多。現在還實行八級工資制,按勞分配,貨幣交換,這些跟舊社會沒有多少差別,等等。這只能在無產階級專政條件下加以限制。所以,林彪一類如上臺,搞資本主義很容易。因此要多看點馬列主義的書。”“列寧說,‘小生產是經常地、每日每時地、自發地和大批地產生著資本主義和資產階級的’。工人階級一部分,黨員一部分,也有這種情況。無產階級中,機關工作人員中,都有發生資產階級生活作風的。”綜上所述,集中一句話,就是要“限制資產階級法權”,“對資產階級全面專政”。
1975年3月1日,張春橋在全軍各大單位政治部主任座談會上說,毛澤東1959年為《經驗主義還是馬克思主義》一書寫的批語中說,“理論上我們過去批判了教條主義,但是沒有批判經驗主義。現在主要危險是經驗主義”。張春橋強調,“主席的話現在仍然有效”。他還說,“林彪搞經驗主義”,所以“對經驗主義的危險,恐怕還要警惕”。
同一天,《紅旗》雜志發表姚文元的《論林彪反黨集團的社會基礎》,把馬克思表達按勞分配中等量勞動交換原則所使用的“資產階級法權”,說成是“產生新的資產階級分子的重要的經濟基礎”。其目的就是為劃分“黨內資產階級”和“揪走資派”制造理論根據。姚文同張的講話一樣,也強調當前“主要危險是經驗主義”。
3月21日,《人民日報》發表《領導干部要帶頭學好》的社論,社論說:“1959年反對彭德懷反黨集團時,毛主席指出:‘現在,主要危險是經驗主義。’十多年的事實證明,經驗主義是修正主義的幫手。犯有經驗主義錯誤的人,輕視理論輕視堅持毛主席正確路線的重要性,把局部經驗誤認為普遍真理。他們的實踐帶有很大盲目性,很容易跟著修正主義路線走。”這篇社論是繼姚文元3月1日文章之后,鼓吹反經驗主義的又一動員令。
這篇社論的第一稿并沒有反經驗主義的問題,姚文元看后提出要加上。結果就照抄了姚文元《論林彪反黨集團的社會基礎》一文中蓄意歪曲毛主席指示的內容,說“1959年批判彭德懷時,毛主席指出當前主要危險,是經驗主義”。3月12日,送二稿給姚文元審,姚在這句話旁邊批:“應該說明。”3月15日第三稿,姚文元看了仍不滿意,就親自動手修改,加了一句犯經驗主義錯誤的人,“輕視堅持毛主席的正確路線的重要性”。姚文元的三次修改,強調經驗主義是主要危險,暗示犯經驗主義錯誤的人犯過路線錯誤,矛頭仍是指向周恩來、鄧小平和一大批富有經驗的領導同志。兩個月內,《人民日報》發表反經驗主義的評論、文章、新聞多達二十多篇,“火力”既集中又猛烈。
鄧小平就反經驗主義問題當面向毛澤東陳述己見,表示不同意關于經驗主義是當前主要危險的提法。毛澤東同意鄧小平意見。他對“四人幫”反經驗主義的意圖也有所察覺,不想讓批經驗主義擴大開來。4月23日,毛澤東在新華社反經驗主義宣傳的請示報告上批示:“提法似應提反對修正主義,包括反對經驗主義和教條主義,二者都是修正馬列主義的,不要只提一項。”27日,中央政治局開會批評了江青等人“反經驗主義”的錯誤。5月3日,毛澤東召集在京的中央政治局委員談話,在談到“反經驗主義”問題時,毛說:“我自己也犯了錯誤,春橋那篇文章,我沒有看出來,只聽了一遍,我是沒有看,我也不能看書,講了經驗主義我放過了。”并對江青等人進行了批評:“你們只恨經驗主義,不恨教條主義。”“我看批判經驗主義的人,自己就是經驗主義,馬列主義不多。”毛澤東還說,“我黨真懂馬列的不多,有些人自以為懂了,其實不大懂,自以為是,動不動就訓人,這也是不懂馬列主義的一種表現”。
當然,“四人幫”不會就此罷休。1976年2月,人民日報宣傳小組按照姚文元旨意給“四人幫”寫了一份批“三項指示為綱”的報告,并炮制了一篇題為《評“三項指示為綱”》的文章,署名梁效、任明(人民日報“人民”的諧音),發表在2月29日《人民日報》一版上,開始制造新一輪反對鄧小平的輿論——反擊右傾翻案風。
文章一開頭就說,“‘三項指示為綱’是一個否定以階級斗爭為綱的、徹頭徹尾的修正主義綱領,這個綱領的要害,是復辟資本主義”,“是黨內那個堅持劉少奇、林彪修正主義路線的不肯改悔的走資派,背著毛主席和黨中央提出來的”,目的是“要翻文化大革命的案,算文化大革命的賬”。文章還說,“‘三項指示為綱’的杏黃旗一舉,右傾翻案勢力就迅速地聚集在這面修正主義旗幟下,大搞復辟活動”。“黨內那個不肯改悔的走資派,同當年的孔老二一樣,公然以復辟自居,說什么‘無非有人講“還鄉團”回來了,復辟了’,‘不管它那一套,他說他的’。于是,一股右傾翻案風就刮起來了,越刮越兇”。文章攻擊“把國民經濟搞上去”,是“唯生產力論”,煽動群眾不為搞好生產做“嫁衣裳”。誣蔑實現安定團結是“以目亂綱,以目代綱”,并引出毛澤東的話:“什么‘三項指示為綱’,安定團結不是不要階級斗爭,階級斗爭是綱,其余都是目。”
毛澤東的話是怎么來的呢?當鄧小平在實行全面整頓時,提出以“三項指示為綱”,即1974年12月毛澤東提出的學習無產階級專政理論,安定團結和把國民經濟搞上去,毛遠新在1975年9月底到11月初,多次在毛澤東面前歪曲匯報情況,攻擊鄧小平。
毛遠新說,他“感覺到一股風,比1972年批極左而否定文化大革命時還要兇些。對文化大革命怎么看,成績是七還是錯誤是七,有分歧”,表示“擔心中央,怕出現反復”。毛遠新還說,“一些同志到一起總是議論文化大革命的陰暗面,發牢騷,有的把文化大革命看成一場災難似的”,“我很注意小平同志的講話,我感到一個問題,他很少講文化大革命的成績,很少批判劉少奇的修正主義路線”。“一講就是三項指示為綱,我不同意。階級斗爭、路線斗爭是綱。其實只剩下一項指示,即生產搞上去”。毛澤東正是聽信了這些挑撥性匯報后講上述那段話的。
毛遠新在向毛澤東匯報情況時,還談到清華大學劉冰等人的問題,替遲群、謝靜宜說了好話。毛澤東肯定了毛遠新的看法,說“清華所涉及的問題不是孤立的,是當前兩條路線斗爭的反映”。還說“他們罵遲群,實際上是反對我,可又不敢,就把氣發到遲群身上”。這又把劉冰等人的信,同鄧小平聯系起來了,因為劉冰告遲、謝的信是通過鄧小平轉上去的。康生這時已經病入膏肓,仍改不了陷害狂的本性,在鄧小平問題上火上加油,說“鄧小平想翻文化大革命的案”。
毛遠新謊報“軍情”,康生趁機進讒言,無疑增強了毛澤東對鄧小平的疑慮,于是便抓住劉冰給他的信的機會,開始發動“反擊右傾翻案風”運動。1975年11月下旬,中央在北京召開打招呼會議,會上宣讀經毛澤東審閱批準的《打招呼的講話要點》,說“清華大學出現的問題絕不是孤立的,是當前兩個階級、兩條道路、兩條路線斗爭的反映。這是一股右傾翻案風”。1976年2月25日,中央召開各省市自治區和各大軍區負責人會議。華國鋒代表黨中央講話說:“當前,就是要搞好批鄧,批鄧小平同志的修正主義錯誤路線。”3月,中央發出《毛主席重要指示》,指名批判了鄧小平。在此前后,“四人幫”通過他們控制的輿論工具,開展所謂“教育革命大辯論”,批判所謂“三株大毒草”(即鄧力群根據鄧小平多次講話精神主持起草的《論全黨全國各項工作的總綱》,胡耀邦、胡喬木主持起草的《科學院工作匯報提綱》草稿,國家計委根據國務院指示起草的《關于加快工業發展的若干問題》草稿),把所謂“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運動推向全國。這個時候,《人民日報》加大火力,發表了《翻案復辟的自供狀》(1976年4月3日),誣蔑鄧小平“崇洋媚外,露出一副買辦資產階級的洋奴相”。姚文元要《人民日報》“不要搞部門經濟學”,要騰出版面來搞“批鄧專版”。從2月20日至10月初,《人民日報》共編發52塊版,242篇文章,瘋狂地反鄧小平。
1976年4月間,全國爆發以天安門為中心的悼念周總理、反對“四人幫”的強大抗議運動,實際上顯示了人民對于鄧小平為代表的正確領導的擁護和支持。但是,“四人幫”倒行逆施,他們利用人民日報內參,于4月8日,編寫了《天安門廣場的反革命政治事件》公開報道,把人民抗暴行動,誣蔑為“有預謀、有計劃、有組織”的反革命行動,誣蔑鄧小平是“中國的納吉”,是“這次反革命政治事件的總后臺”。
就在《天安門廣場的反革命政治事件》發表的當天,鄧小平的“黨內外一切職務”被撤銷了,鄧小平再度被打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