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德堅持團結抗戰的一段往事

“七七事變”后，國共第二次合作得以正式形成，紅軍改編為國民革命軍第八路軍，國民黨的軍隊成了友軍。但是，這兩支軍隊是根本不同的。紅軍是人民的軍隊，國民黨軍隊則是中國大地主、大資產階級的統治工具，要使這樣兩支軍隊在抗日的道路上攜手合作，就要求雙方領導人能以民族大義為重，真正團結抗日。而朱德同志是執行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一個杰出代表，他視抗日利益高于一切，把歷史恩怨放在一邊，不但積極配合友軍打擊侵略軍，而且真誠地團結和幫助友軍進步，堅定他們抗戰的決心。正因為這樣，在華北抗戰的初期，八路軍和國民黨軍隊的團結是較好的。

八路軍開赴前線之后，1937年9月23日上午，朱德和彭德懷同志致電一一五師，命令他們“即向平型關靈邱間出動，機動側擊向平型關進攻之敵”；25日在平型關殲敵1000余人，這是抗戰以來的第一個大勝仗。28日，朱德、彭德懷同志在給中央和各師的電報中提出：“在今天局勢下，紅軍與敵決戰沒有好處，但在有勝利把握下，部分襲擊敵人，振大聲威，提高友軍士氣是必要的。”平型關的勝利初步穩定了華北潰退混亂的戰局，使友軍增強了抗戰的信心。

為了增強抗戰力量，朱德同志十分重視在政治上幫助友軍進步，特別是幫助他們改善與群眾的關系。1938年1月，蔣介石在河南洛陽召開第一、二戰區的高級將領會議，朱德和參加會議的其他八路軍負責同志趁這個機會，在會后去見蔣，向他提出改造軍隊、改進軍隊政治工作的建議。當時，第二戰區副司令長官衛立煌鑒于國民黨軍隊在戰場上遭受嚴重挫折，而八路軍不僅在平型關取得了重大勝利，而且深入敵后，不斷襲擊敵人，取得大大小小一系列勝利，曾向朱德同志探詢八路軍撒得開、收得攏、打不垮的原因，朱德同志向他介紹了我軍的政治工作，特別講了官兵一致、軍民一致的原則。這年春節衛到八路軍總部訪問，朱德同志在駐地召開群眾大會歡迎他。在歡迎會上，西北戰地服務團演出了反映中國軍隊在上海勇敢作戰的《八百壯士》，表現中央軍、晉綏軍和八路軍合作抗日作戰的《忻口之戰》等活報劇以及其他反映抗日戰斗的快板、小調等等，使衛立煌一行和在場的軍民一起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之中，深受感動。會后，衛向朱提出擬在自己的部隊里也組織這樣一個戰地服務團，作為學習八路軍政治工作的第一步，并希望給他介紹幾個人，朱德同志欣然應允。衛立煌就是在朱德、周恩來等同志的影響下政治上進步較快的一位國民黨高級將領。后來，衛立煌對朱德同志一直非常尊敬，對八路軍也始終采取友好的態度。為了幫助友軍政治上進步，1939年4月，朱德同志還應友軍的要求，舉辦了東路軍政治工作訓練隊，以提高友軍青年軍官做抗日政治工作的能力。這些，對推動友軍進步、鞏固抗日民族統一戰線都起了一定的作用。

朱德同志還非常重視幫助友軍提高戰略技術水平。早在1937年8月，他同周恩來等同志在南京參加國防會議時，就在會上針對國民黨內存在著的“速勝論”觀點，指出中日戰爭必然是持久戰，針對片面抗戰的觀點，提出了開放民主、動員民眾進行全面抗戰的主張；在戰略上，針對只重視正規戰，根本忽視游擊戰的思想，強調了游擊戰在整個抗日戰爭中的戰略地位，指出它是抗日戰爭中不可缺少的組成部分，是爭取這一戰爭最后勝利的主要條件之一。以后，朱德同志總是對友軍將領強調，以劣勢武器要戰勝現代化的強敵，在戰術上就必須善于機動地使用自己的兵力，建議他們不要只機械地運用某一種戰術，而應根據不同情況采用適當的戰術。1938年冬，他到晉綏軍校尉軍官訓練團作《抗日的戰略戰術與建立新軍問題》的講演，詳盡地說明抗日戰爭必須發動群眾，實行全面抗戰，在戰略上進行持久戰，在戰術上要改變“擺開陣勢”、“固守一點”的被動挨打局面，采取“他打我不打，他不打我打”的戰法，靈活地指揮部隊繞到敵人的側后，尋找他的弱點，秘密地、迅速地、堅決地實行進攻，爭取主動。他特別強調對敵作戰一定要機動，無論進攻退守，都要機動，才有戰勝敵人的把握。由于朱德等八路軍領導人的幫助以及八路軍的榜樣，使一部分國民黨軍隊的戰略戰術水平有所提高。1938年9月，朱德同志回延安參加六中全會時，在延安干部會議上所作報告中就曾指出：“在山西的運動戰、游擊戰已相當的發展起來，中央軍同晉綏軍也學起我們的運動戰、游擊戰，改變了點他們的戰略戰術。”

在共同作戰中，朱德同志經常從各方面給友軍以照顧。1937年12月2日，第二戰區所管轄的部隊除八路軍一一五師、一二九師和山西青年抗敵決死第一縱隊、第三縱隊外，還有一部分國民黨軍隊，朱德、彭德懷任東路軍總、副指揮。對東路軍的這部分國民黨軍隊，朱、彭在作戰上和生活上都給以適當照顧。1938年2月2日，他們致電劉伯承、徐向前、鄧小平，提出不要把受他們指揮的一部分衛立煌的軍隊使用到過分艱苦的戰斗中和派到復雜的區域去，以免遭到敵人的意外襲擊。3月8日，又致電劉伯承、徐向前、鄧小平，指示他們配合曹萬鐘部作戰，側擊由黎城東陽關向長治前進的敵軍作戰部隊及其輜重部隊，并和曾部取得密切聯系，幫助他們搞好軍事、政治、民運等工作，解決他們的糧食問題，等等。

由于朱德同志堅定而靈活地貫徹執行了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方針，所以在抗戰初期出現了國共雙方軍隊團結合作打擊日本侵略軍的動人情景。1938年4月，日軍3萬多人對晉東南抗日根據地展開了九路圍攻。這次戰役一開始，朱德、彭德懷即向東路軍各部發出《粉碎日寇圍攻戰役戰術之指示》，要求采取運動防御之姿態，疲倦敵人，分散敵人，出敵不意突然襲擊而消滅其一部。同日，還發出了《粉碎日寇大舉進攻之部隊政治工作綱領》。在朱德同志的統一部署下，各路進攻的日軍均被東路軍、地方部隊和游擊隊阻擊、襲擾，加上群眾空室清野，使日軍陷入饑餓、疲憊、恐慌不安的困境。4月16日，八路軍一二九師和一一五師一部將日軍九路圍攻中的主力一O八師團壓在武鄉縣長樂村附近15里長的河谷里，加以圍殲，并對從遼縣來援之敵予以打擊，共消滅日軍2200多人。此后各路日軍紛紛退卻，東路軍各部乘勝追擊，連克榆社、遼縣、武鄉、沁縣、沁源、壺關、安澤、屯留、黎城、潞城、長子、陽城、沁水、長治、高平、晉城、涉縣等十余座縣城。此役共斃傷日軍4000多人。此次戰役除個別部隊不能應命堅決作戰外，其余各部均能積極為完成任務而奮斗。國民黨九十四師、一百六十九師在東西固城、盤陀鎮的戰斗，十七軍在沁源附近的戰斗，八十三師、四十七師在和川鎮及其以西的戰斗，十七師收復屯留城的戰斗以及騎四師在麻田鎮的戰斗，都打得較好。

在抗戰中，國民黨軍隊主要擔負正面戰場作戰，而八路軍則在敵后獨立自主地進行游擊戰，從側后配合友軍作戰。1938年3月，日軍企圖打通津浦線時，朱德命令八路軍全面出擊，特別在津浦線北段襲擊敵人，使敵人不能抽出更多的兵力去增援正面戰場。再拿臺兒莊戰役來說，這是抗戰中中國軍隊取得重大勝利的一次戰役，共殲滅日軍2萬多人，而這個戰役的勝利如果沒有敵后游擊戰爭的配合，是不可能取得的。關于這一點，連當時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政治部部長陳誠也不能不承認，他說：“目下敵軍在中國境內各戰場者（在東北四省的不算）計共有50余萬人，而參加臺兒莊會戰不過五六萬人，彼何以不抽調他處兵力增援？此蓋因我國自采用游擊戰術以來，各處殲其小部，襲攻其后方，即如山西境內，我方有20萬之游擊隊，遂使敵五師團之眾只能據守同蒲沿線，不能遠離鐵路一步，其他平漢線及江北、江南、浙西各戰場均自顧不暇，遑言抽調以遠水救近火乎！故臺兒莊之戰勝，在戰略上觀察，乃各戰場我軍努力之總和，不可視為一戰區之勝利。簡言之，即我游擊戰運動戰在戰略上之功效。”

在戰役、戰斗中配合友軍的事例多得不勝枚舉。在忻口戰役中，忻口處于平原地區，附近只有一座幾十米高的土丘，而衛立煌的部隊竟堅守了23天之久。為什么能這樣呢？原因既在于衛立煌指揮的國民黨軍隊打得堅決，也在于八路軍在敵人的側翼展開，切斷敵人的交通，攻打沿線敵人的兵站和各種后勤設施，夜襲陽明堡機場燒毀敵人飛機24架，使敵人多日不能對忻口守軍陣地進行轟炸。在這次戰役中，八路軍還乘勢收復了繁峙、平型關、靈丘、廣靈、渾源、蔚縣、陽原、易縣、淶源、紫荊關、曲陽、平山、唐縣、完縣、行唐、滿城、寧武、陽方口、平魯、井坪等廣大地區，這就使忻口正面戰場之敵完全處于孤軍深入、糧食彈藥供應不上的狀態之中。娘子關失陷時，曾萬鐘部在舊關以西遭遇苦戰，1000多人被包圍。八路軍一二九師師長劉伯承聞訊，即趕去救援他們脫險；鄧錫侯部陳離師在壽陽附近與敵激戰，一部被包圍，八路軍一一五師曾國華支隊即主動馳援，不惜犧牲，殺開一條血路，救出友軍；王奇峰的騎兵第四師在武安以北地區與敵苦戰，被重重包圍，一二九師陳賡旅及時趕到，擊潰敵人，使之轉敗為勝。這些對于鼓舞友軍堅持抗戰和加強兩軍的團結合作，無疑都起了積極的作用。

1938年10月武漢失陷后，日本軍國主義改變了戰略，對國民黨正面戰場采取以政治上誘降為主、軍事進攻為輔的方針，同時，以蔣介石為首的國民黨最高當局看到八路軍在敵后越戰越強，影響也越來越大，擔心將來無法控制，于是1939年國民黨的五屆五中全會決定從政治上限共，六中全會更進一步作出了軍事上向抗日根據地進攻的決策，這就使統一戰線內部的形勢變得非常復雜了。在此形勢下，朱德同志仍然按照中共中央的既定方針，從抗戰大局著眼，來處理統一戰線內部的矛盾。面對國民黨頑固派的挑釁、摩擦，他一方面采取自衛原則，另一方面總是盡量進行說服和爭取工作，并在不喪失原則立場的前提下，作必要的讓步，靈活而堅定地堅持了抗日民族統一戰線。1938年夏，八路軍已經從日軍手中奪回了河北大片土地，并建立了民主政權，但蔣介石卻派鹿鐘麟擔任河北省政府主席。即使這樣，朱德同志仍然本著團結的精神，致電左權、劉伯承等，提出：“鹿鐘麟如誠懇進步，我們應與之合作建立抗日根據地。”但是，鹿鐘麟卻提出了“撤換縣長，驅逐八路”的口號，變本加厲地制造摩擦。1939年6月21日，他在部下張蔭梧乘日軍“掃蕩”之機襲擊了駐深縣的八路軍后方機關，殘酷殺害八路軍干部、戰士400余人。對此，八路軍不得不進行適當的還擊。朱、彭仍采取了克制態度，6月30日，他們致電賀龍、聶榮臻、呂正操等，指出：“在冀中和冀南，須加緊和各方面的統一戰線工作，以便團結更多的抗日力量，克服目前的困難。對一切頑固勢力，采取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則。對他們（制造）的摩擦斗爭，須予反擊，但要適可而止。”直到1939年底，國民黨發動反共高潮，繼閻錫山在山西發動“十二月事變”和胡宗南進攻陜甘寧邊區之后，1940年初，蔣介石又密令朱懷冰、鹿鐘麟、石友三等部向晉冀魯豫抗日根據地進攻。至此，朱德同志才不得不指揮八路軍在平漢路東、西兩側分別進行反擊，殲滅石友三部6000多人，殲滅朱懷冰部兩個正規師及其他反共游擊武裝1萬多人，打退了國民黨頑固軍的進攻。

在這次戰役中，朱德同志出色地爭取了衛立煌等部隊以及朱懷冰所轄的一個師不參與國民黨頑固派發動的軍事進攻，在打擊頑固軍中又注意取得中間分子的同情，掌握分寸，適可而止，以便今后同國民黨恢復統一戰線關系。在朱懷冰被打敗以后，八路軍部隊故意讓出一條路，讓他逃掉，對在河北積極反共的鹿鐘麟也把他放走了。對被俘的朱部軍官和家屬也加以優待，并在適當時機全部釋放。戰役結束后，又主動提出和國民黨軍談判，終于達成劃分雙方防區的協議。

朱德總司令率領八路軍在華北前線與國民黨軍軍隊合作抗戰前后將近三年時間，這一段珍貴的歷史中有許多值得我們學習、研究和借鑒之處。

2005年2月15日

（責編 東曙）

（題圖為朱德〈中〉同第一戰區司令官衛立煌〈右〉會談后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