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母親的好女兒

她把雙手背在后面，靦腆地走到我跟前。我確定自己很喜歡這個女孩子，便開玩笑地問她：“有沒有人告訴你你很漂亮?”她急忙垂下美麗的眼睛，微笑著搖了搖頭。“姐姐，我領你去參觀我們的學習園地。”她忽然開口對我說話，雖然還是怯生生的，但已經相當欣慰了。兒童村的學習園地在一問很大的教室，墻上有表揚欄，表現好的孩子會得到一面小紅旗。她把我拉過去，并自豪地把自己名字后面的小紅旗指給我看。

教室的后面，展覽的是一些孩子用電腦畫的畫和幾篇作文。那些畫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色彩鮮亮的溫暖的房屋，有樹，有河流。可能一般的孩子畫這些景物不會引起人們的注意，但這些孩子不一樣，他們是真的渴望有一個家啊。我翻開一篇作文《我的夢想》，至今仍記得其中的一段話，大意是這樣的：

“我羨慕有一個幸福和睦家庭的孩子。他們是多么幸運，而那對我們卻可望而不可即。我真的恨我的父母，他們為什么要做壞事進監獄，為什么那么狠心地拋下我不管……但我還有一個大家庭，有慈祥的郭爺爺，有那么多小伙伴，還有關心我的老師，所以我也是幸福的。”

我的眼淚就要掉下來了，但我知道自己不能哭。旁邊的李小樂是受過心靈創傷的孩子。所以，我不能哭，我怎么可以!

我硬是忍住了眼淚，并問她：“帶我去看看你們的寢室好嗎?”她欣然同意，房間挺大，每間都有七八張床，上面鋪著漂亮的床單，被子整整齊齊地落在床頭。床頭柜上摞著她們的書，有的墻上還貼著他們自我勉勵的話，在一個床頭柜上還有一張漂亮的賀卡，我隨手翻開，上面寫著：“孩子，過年了，媽媽這里也不能給你送些什么。媽媽對不住你，媽媽真的好后悔。你在那里一定要聽郭爺爺的話，好好學習，你是我惟一的希望，我會好好改過自新的……”

我的眼淚還是不爭氣地流下來，那是一個母親對女兒的懺悔，她的內疚實在太沉重了。“你媽媽給你寫過信嗎?”“寫過。”她哽咽著說。接著我便知道了她的爸爸媽媽因為拐賣兒童判了重刑，哥哥姐姐正在上學，家中只有年邁的奶奶，根本無力撫養她，無奈之下，她被送到了兒童村。

“你恨媽媽嗎?”

“恨!”她說，“在來兒童村前，同學瞧不起我，成天在班里侮辱我。我家附近的叔叔阿姨都罵我的爸爸媽媽，不讓他們的孩子接近我……”

“唉……”她幾乎說不出話了，傻傻地望著窗外發了一會兒呆，又沉沉地嘆了一口氣。這一聲嘆息使我的心都涼透了，那一刻，我想這世界上可能真的有一種叫做命運的東西。

“我每年都要去幾次監獄看媽媽!”片刻的傷感“每次都要帶媽媽喜歡吃的麻花和干吃面。”

“那么，現在告訴我，過年吃什么好東西呢?”

“果子!”她一下子激動起來，很急切地比劃給我看，“先把面粉和成一團，然后發一下(發酵)，接著切成一片片，再下油鍋，讓外面裹上一層油殼皮，有時會在皮上放一些紅色的調料……”

我們就要離開了，編輯讓我們和孩子們合影留念，我把李小樂拽到身邊，她依舊靦腆，微低著頭，緊緊地拉著我的手。那一刻，我們都在心底告訴自已一定不能哭。我摟住她，在閃光燈閃亮的一剎那，我們摟得更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