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日記：《告別薇安》

蝴蝶云是柯里安星球最美麗的風景，每年播種季節(jié)的時候，大片天片的蝴蝶云就從淡綠色的天空背景劃過，仿佛海洋里成群結隊的帆船貿(mào)易者。正是這淡綠色的天空使得海洋那么美麗，8歲的德拉這樣想著——盡管老師說，因為海洋把陽光反射到天上，所以天空是淡綠色的。

德拉踢著路上的石頭，一直走到碼頭，回到她自己的屋子里，然后把日記本攤開：第一天，天氣晴朗。今天我在碼頭等爹回家。因為媽說，爹是出海去了，很快就會回來，而且會帶著好看的魚骨頭和海里的貝殼。我等到天快黑的時候，聽見爹把我叫醒：“德拉，德拉，你再睡下去，就要掉進海里了?！彼晕揖托蚜?，結果被爹擰了一下耳朵。不過爹給了我一根用吞鯨刺打磨成的佩劍，媽反對女孩子帶佩劍，她用高高尖尖的嗓門說：“女人!女孩!只能拿著針線!佩劍!哼哼，佩劍!”不過，爹要我?guī)е?，我知道他其實是希望我是一個男孩，這樣他打魚就不會那么辛苦了。吞鯨是一種大的嚇人的鯨魚，它們喜歡把嘴巴張得很大在海面上游來游去，把一切比它們嘴小的東西吞進肚子里，管它消化不消化。

第二天，天氣晴朗。爹今天還是出海，昨天他趁我睡著以后把一大堆曬干的魚骨頭放到我的書包里，還以為我不知道，爹真笨(其實，是我家的狗露茜聞到了魚骨頭味，沖著我書包叫我才發(fā)現(xiàn)的)。所以我打算明天偷偷爬到爹的船上，看看他是怎么把那么一大堆魚抓到的。媽說過，做一件事之前把要做的理由寫上，所以我這樣寫了：因為爹很笨，他找不到我。

今天被媽擰了耳朵，她居然在我寫日記的時候從后面偷看，下次我一定在她做飯的時候……

第三天，只有一個太陽露出來。我這么說是因為：柯里安星球有兩個太陽，大人們管大的那個叫“泰洛斯”，小的那個叫“薇安”，薇安發(fā)出的光是銀白色的，泰洛斯則像一個噴著怒火的大球，我之所以要把這么單調(diào)無聊的事情記錄下來，就是因為我喜歡薇安，她太安靜了。于是，我竟然答應了鐵安——他就是經(jīng)常租賃我家的碼頭屋的人，聽媽說，鐵安是城里人，他愿意每個月交40銀貝的房租，漁村里誰也沒他有錢——他的要求，就是每天寫日記，因為鐵安說：寫日記是很安靜的，你可以像和薇安說話一樣地寫。老實說，我現(xiàn)在還覺得寫這個挺沒勁的，我想出海打魚，或者在碼頭屋那里釣魚，可是鐵安不讓，他說他交了房租，連我去那里釣魚都不可以。剛才說到薇安，今天沒有出現(xiàn)，村里人其實并不在意這個。因為薇安的光那么微弱，只有泰洛斯離開天空的時候，她才能勉強幫人們照明。我決定明天開始停止寫日記這么無聊的事情，就算鐵安給我餅干吃也不寫，并且我下午去把我的零花錢——11個銅貝給他，我要在碼頭屋靠海的地方釣魚，如果他不肯，我就哭，撒野，亂吐口水，直到他答應為止!

第四天，今天依舊是泰洛斯當家昨天我連口水都吐完了，但是鐵安還是不答應，他把我那些摸的發(fā)亮的銅貝用一個漂亮的小豬罐子裝起來還給我，還愁眉苦臉的嘆了口氣。他這樣說：“德拉，你要記錄下來你看到的一切。我知道這對你很難，但是總得記錄下來點什么。比如，今天你回去以后，就把在我這里看到的東西記下來，把我的樣子記下來?！蔽覊焊恢浪f什么。但是我告訴他(其實我想這樣把他氣跑)：“村里人都說，你是一個游手好閑的敗家子?！辫F安又皺皺眉頭，但是沒有說什么。他還給我一個半新的銀貝，要我對家里什么都別說，甚至他最后要求在我的日記里也不要提他的樣子，連他的那些奇怪玩意也不要提。我說只要我媽沒有偷看我的日記，那就成，她要是看到我日記里記下了鐵安屋子里那些彎彎曲曲、怪模怪樣的東西，一定會提高房租，那樣鐵安就沒錢買餅干給我吃了(說心里話，鐵安長的很好看，比我天天看見的漁夫和水手好看得多，那些人個個黑糊糊的，因為長期在海上，滿身的肌肉已經(jīng)變形了，他們上岸時候走路就像螃蟹)。今天，因為薇安又沒有出現(xiàn)，村里已經(jīng)有人跑到碼頭來散布消息，說城里的天象臺由衛(wèi)兵把守，白胡子的老頭和沉默的工匠們進進出出，像大樹一樣的望遠鏡每天都跟隨著泰洛斯的運行而轉動，但是一切都沒有什么大不了，薇安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太陽，沒人會因為夜里看不見薇安而嚇得不敢出門?？墒俏蚁矚g薇安，沒有薇安我覺得渾身燥熱，沒有薇安我晚上睡不著覺怎么辦?鐵安也談到這個事情，他一談到天上的太陽，星星就好像成了一個國王：“那些星星們，唉?！笨墒撬徽f這個，我想再問問薇安什么時候出來，可是看見他好像很不開心，我就回家了。

第五天，沒有薇安。爹今天回來了，他看起來累得不成，他說：“老天爺!吁，老天爺。”他捶著自己的腰眼下了船，我媽過去拎魚簍子，里面什么也沒有。她立刻嚷嚷開了(這個啰嗦的女人)：“老天爺!你打算讓俺們娘兒倆餓死?魚呢?”爹疲憊地說：“我們遇到了沖鯊群。”我媽立刻閉嘴了。沖鯊群是海洋里最可怕的生物，它們一群一群地生活，個個像一艘小艇，腦袋前面有著堅硬的沖角，比村里最好的鐵匠打造的犁頭還要結實和鋒利。我六歲時候見過一個被取下來的沖角，那是爹年輕時候打死的一只落單的沖鯊的角，沖角在他的大腿上結結實實的留下了一個大疤，爹說就是那時侯他狠命把獵刀從沖鯊背上扎進去的，直戳到心臟，那家伙就沒再動了，可是我爹也差點成了跛子?，F(xiàn)在那角還放在我家的書柜上，我管那玩意叫大角。我跑去看爹的船，他的搭檔：小伙子凱恩，蘭克還有老頭鄧卓還在修補船艙，我看見海水正在貪婪的往艙里灌。“我來舀水!把水舀出去!”我跳進船艙里?！暗吕@是男人的活?！崩蠣斪余囎空f，他粗礪的大手正在修補漁網(wǎng)，看起來手指靈活的就像小鳥在飛。“有多少沖鯊?”我問蘭克，他有著藍色的眼睛，最溫和?！傲畻l，或者，六百條?！彼_玩笑地說，“把命撿回來要緊，我顧不上數(shù)他們的角?！蔽遗み^臉不理他：“凱恩!”凱恩說：“約莫一百二十條?！苯又妥哌^來，把眼睛睜得很大，“雖然你只是個小女孩兒，可是……”他把我抱著放到碼頭上，我死命地踢腿。“……可是女人是不能上船的，姑娘。”我朝他吐了口唾沫，這個哭喪臉的家伙像中了魔法一樣跳進海水里：“老天爺!求求你!”接著他把臉別到老爺子那兒，“老爺子!我明天不出海了!我被女人吐了口水，真他媽的!”老爺子一動不動，只顧著手指翻飛。我決定下午去鐵安那里玩，去把昨天沒有吃光的水果餅干解決掉?？墒俏一丶抑缶捅粙尨蛄藥紫缕ü?，她警告我不能上船的，更不能沖出海的男人吐口水。結果就是：我下午沒能出門，被媽鎖在我的房間，還好能從窗子看出去，海洋很大，安靜得就像一塊火爐邊的毛毯。我聽見爹和媽在外面說著什么，不一會，傳來漁船起錨的號角，我趴在窗臺上使勁把身體探出來，足以把媽嚇倒。我看見漁船蕩漾著波浪，男人們：爹，老爺子，蘭克和凱恩在船上。我猜凱恩是沒有辦法才要出海的，因為他急著準備成家，要多掙錢。忽然，凱恩好像看見了我，于是發(fā)出了可怕的叫聲。這個膽小鬼，死掉才好呢，我真想不出有哪個姑娘愿意嫁給他。

第六天，我夢見了薇安。昨天夜里我醒了，因為口干舌燥。我像被什么控制了一樣，跑出屋子，外面是一望無際的黑暗，往常，有薇安的話，那么我可以看見銀色的大海在微微起伏，遠處海上的山巒像神話里的山，是銀貝磨成的粉末堆積成的?？墒墙裢砦抑豢匆娨稽c火光，那是碼頭屋，從鐵安的窗口出現(xiàn)的。我輕手輕腳地走向碼頭屋，盡量不吵醒沉睡的露茜，我看見鐵安的窗子已經(jīng)拉上了窗簾，但依舊有光，溫馨的黃色燈光。我已經(jīng)走到了他窗臺底下。忽然，窗簾被拉開了。我蹲下來，窗子投影出去的光在碼頭木板地上形成一個長方的亮斑，但是，不是黃色的溫暖燈光了，是薇安的光芒!銀白色的，薇安的光芒!鐵安的影子在亮斑中間，他的影子那么一動不動的，總有五分鐘時間，接著窗簾又被拉上。我趕緊一溜小跑的回到我的臥室，心還在怦怦地跳。我跳到溫暖的床上，聽著海浪在不遠的地方咆哮，好像越來越近越來越大，我小小的心中充滿了恐懼和猜疑：是鐵安偷走了薇安!他偷走了柯里安星球的第二個太陽!他把薇安囚禁在他的碼頭屋!

第七天，偵察。早晨醒來的時候，媽說我發(fā)燒了，她給我熬了一碗熱騰騰的鯛魚湯，差點燙破我嘴唇。我的喉嚨發(fā)干發(fā)緊，我想說是鐵安偷走了薇安，可是我看見媽的眼睛紅紅的?！霸趺戳耍瑡?”“可憐的凱恩!”她表現(xiàn)出鄉(xiāng)村女人的善良，“昨天晚上，他死了?！蔽衣犚姶a頭上送喪的隊伍過來了，女人們低低的哭聲像蔓延的雜草一樣生長起來，最后把海浪的聲音也掩蓋了。可憐的凱恩，他不是真的被我“詛咒”死了吧?我沒有想詛咒他，我只是沖他吐了口唾沫。薇安。一切都因為沒有了薇安，所以瘟疫將會蔓延，人們像野獸一樣互相吞吃……天，那會多么可怕!不能等了，得讓鐵安把薇安交出來，讓夜晚也有她細膩的銀色光芒照耀……不然……但是，我估摸著只有我才行，除了我別人進不了鐵安的屋子，所以下午的時候，我去了碼頭屋。

鐵安看起來好像頭發(fā)長了，或許是突然瘦了，而且精神不太好?！拌F安!你把薇安交出來!”我壯著膽子對他說。我可不怕他，我靴子里有老爺子去年送給我的生日禮物，一把剝皮刀。他愣愣地看著我，忽然肩膀抽動著，腦袋也沉了下去，他像個孩子一樣哭了起來。我那時候有點慌，所以我站在門口，向送喪的隊伍求援，他們撲通撲通地跑過來，大皮靴把木板踏得嘎吱嘎吱響。之后我被爹暖和的大手抱起來，人聲嘈雜，我已經(jīng)聽不見鐵安的聲音，碼頭屋的橡木門被人拆了下來!“鐵安!”我朝那里喊，沒人搭理我，但是我聽見鐵安不再哭了，因為他抱著一個大箱子從靠海的窗口跳了下去，人群發(fā)出了整齊的喊叫，有幾個男人也跳下去，我緊張地注視著熟悉的海面，氣泡在不停地冒上來，接著冒出來的是男人們，他們臉色陰郁，咬牙切齒的說：“媽的!給他跑了!”

直到現(xiàn)在，在我寫日記的這個時候，男人們還在尋找他。因為他們在碼頭屋發(fā)現(xiàn)了很多圖紙，上面畫著很多薇安的圖，還有一些見鬼的曲線。村里的頭頭認定是鐵安偷走了第二個太陽，所以傍晚時候，三十四條漁船開始出海尋找。村里的郵遞員汗流浹背的騎著馬前往城市，通知他們薇安消失的原因。我想要不了多久，追捕鐵安的人會從各個地方出發(fā)，用他們的方式找到那個看起來文靜的年輕人，把他吊死在城里的刑場。我想，他或許會死的。碼頭依舊熱鬧，村里來的警察把碼頭屋用黃繩子圍起來，禁止任何人接近，包括我家的人也是，他們甚至不讓露茜靠近，露茜很不喜歡這些橫行霸道的家伙，沖著海水狂吠。我示威性的在碼頭屋的黃繩子外圍轉悠，最后累了就坐在延伸到海里的階梯上，把腳泡進水中。

忽然，我的腳上一緊!我差點就叫出來了，但是我看見鐵安濕淋淋的腦袋冒出來，他向我求助!警察沒有向這邊看，他們一個個笨得像木頭。鐵安把臉從水中浮出來，輕輕地呼吸著，接著他用手指了指遠處的山巒，然后又指指上面，碼頭屋，最后他用輕的像鵝毛一樣的聲音說：“晚上三點?！蔽也恢雷约菏怯赂疫€是被嚇傻了，只見他又慢慢沉向水中，年輕的面龐像被水晶折射一樣蕩漾著絢麗的光彩，最后沉入無盡的黑暗中。

第八天，夜晚，一切都安靜下來了。警察只有一個，睡眼朦朧的在碼頭屋里打瞌睡。安靜總是孕育著躁動，半夜開始，遠處的山巒就閃起光來，我被人們在木地板上噔噔的跑動聲驚醒才看見，海中的山巒閃動著詭異的光芒，并不像以前那樣是穩(wěn)定的光芒流轉，而是一閃，然后熄滅，再一閃，再熄滅。我們都知道，只有薇安的光，才能讓遠處的山巒出現(xiàn)這樣的光，所以，很快所有人就明白了一件事：薇安被藏在了那些山巒里。疲憊的漁民和警察，還有他們的獵犬只得重新開動，人們?nèi)缤谝估飳ぢ返奈浵仯丛床唤^的向那里游動。銀色的山巒仿佛瞌睡巨人的眼，在無邊的黑暗里眨動。爹也去了，媽則趕去村里，因為那里有一些老人要照顧。我披著小毯子頂著發(fā)木的腦袋坐在碼頭邊上，直到遠處城里巨大的鐘聲遠遠的傳來“當!當!當!”的報時聲才扭頭看了碼頭屋一眼：那里亮起了銀白色的燈光。我發(fā)瘋一樣摔掉身上的毛毯，跌跌撞撞的沖向碼頭屋，露茜用一種痛苦的哀號聲請我不要這樣，它還緊緊扯我的褲子，但是被我掙脫了。鐵安，鐵安一定在里面!“砰”的一聲我撞開虛掩的門，鐵安帶著奇怪的笑容坐在床上，他面前的空中懸浮著一輪銀白色的光球!薇安!薇安!薇安!!我發(fā)出驚喜的叫聲，可是鐵安不要我去碰薇安，他說：“我現(xiàn)在還不能完全保證，接觸薇安是否會造成傷害?！彼f得很慢，但是很清楚?！捌鋵嵥械娜硕急或_了，天上并沒有一個薇安太陽。我們看到的，只是一個人造的球。我在這片大陸上行走了很多年，走了很遠很久，我經(jīng)過所有的城市和村莊，看見人們的思想被看不見的物質(zhì)所纏繞，沒有人進行創(chuàng)新，工匠們延續(xù)很多年以來使用的工具和技巧，貴族學校里的老師們永遠使用同一本教材，我們對未來和沒有去過的地方失去了好奇心，但是我是一個例外。”“我不知自己這樣特殊，究竟會帶來什么?不僅是對我自己的人生，更重要的是對我們這個世界。于是，我開始探索，我偷偷進入了天文臺，那里保存了前人留下的東西，那些奇妙的工具和物體告訴我，實際上以前我們不是這個樣子的……”鐵安喘口氣，他從床上拿起一個扁平的小箱子，把它打開。我再也不能忘記箱子里的東西，那是一面鏡子，但是鏡子亮起來，出現(xiàn)了圖畫。柯里安，我們美麗的行星，起先是藍色，我真不敢相信、云彩是各種各樣的，白色的，它們懶洋洋的飄來飄去。然后是觸目驚心的戰(zhàn)爭開始了，火焰像是從地獄里進發(fā)小來，濃濃的黑煙和火蛇在無數(shù)的城市里舞動，千百萬的生命埋葬在這個藍色的足球。隨后我看見數(shù)百個會飛翔的船離開地面，送他們離開的人們流著淚水在地而上揮動他們的手臂，直到越來越遠。忽然我看見了薇安?！澳遣皇??！辫F安解釋說，“以前那個，叫月亮。前人們走了他們帶走了月亮，只留下一個虛假的薇安?！蔽铱匆?，月亮上忽然破開了一個洞，幽幽的藍色光芒從那里噴出，隨后，月亮也飛走了!最后一個離開星球的飛船拋灑下一朵銀色的云，在我們星球的外面忽然像雨傘一樣張開，銀色的光茫照耀著大地?！斑@就是真實的情況，”鐵安說，“薇安只是他們?yōu)榱四撤N目的而留下的，月亮的化身?！彼悬c懊惱，“我自己還以為薇安隱藏著什么秘密……可是，只是一個替代品。前幾天，薇安忽然消失了。我知道，每個薇安都有使用期限的，大約是二百年左右。按照天文臺的秘密工作，他們會偷偷的再發(fā)射一個‘月亮’上去，這事連所有城市的市長都不知道，只有天文臺的人是前人遺留下來的，但他們也只會簡單的進行操作，不懂得為什么?！薄暗?，下一個薇安被我偷出來了，”鐵安得意地說，“為了防止天上出現(xiàn)兩個月亮，薇安是由大機器自動分配的，當上一個薇安毀掉，它的信號就會消失，大機器才會給出下一個薇安?，F(xiàn)在他們沒有薇安了?！薄翱墒?，你為什么要這么做呢?”我終于忍不住問，“沒有薇安，我晚上睡覺都不塌實，你看，所有的人都不安心，人們害怕黑暗的夜晚?！辫F安的眼睛放出了光彩：“是的!我就是要這樣，薇安比古代的月亮亮，所以白天也能看見，晚上也很亮，人們的思想就這么被禁錮起來。我不知道，前人離開我們已經(jīng)有幾千年或者幾萬年了，柯里安的天空不再是藍色而是綠色，云彩也只有蝴蝶云，這些都是為什么?我要知道他們，就得打破這個平衡的世界!你看見了嗎?德拉，古代的人們晚上沒有月亮的時候，他們也有被稱為‘電’的東西，可是，我們沒有!天文臺也許有，可是我們不會制造那些大機器?？纯疵媲案≡诳罩械霓卑?，它也許是我一輩子都不能理解的東西。我一直懷疑，薇安在照耀我們的同時，把一種看不見的東西塞滿了我們的腦袋，讓我們永遠這樣停步不前的生活，我甚至懷疑，那些古人還要回來，可是他怕我們在這里發(fā)展的太好了，所以用一個遙遠的薇安管理我們的意志，束縛我們的思想……可是我是一個例外，德拉，所以我要你記錄下一切!用你孩子的筆觸把真實記錄下來，我，已經(jīng)被薇安傷害了，可能活不了多久，所以……”這時候，雜亂的腳步聲從碼頭的木板上傳來，還有狼狗的吠聲。第八天，鐵安被帶走了，還有薇安。今天早晨，城里的一個人來村子里探親的時候說，城市已經(jīng)開始了暴動，那里的人們開始研究新的武器，還有讓人們省力氣的工具?？墒俏乙稽c心思也沒有，因為昨天晚上的事情，到現(xiàn)在我依然不愿意回憶?？墒氰F安最后的眼神告訴我，鼓勵我：把真實記錄下來。那時侯，門被踢開了，晃動的人們把鐵安按倒在地上，一個城里的老頭(我估摸他是天文臺的)用一個黑箱子把薇安裝進去了。鐵安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一個人用棍子在他頭上敲了一下，血流了出來，他在暈倒前瞄了我一眼。沒有人注意我，我只有8歲。我不愿再回憶昨天晚上的事情，因為那個城里來的人說，鐵安已經(jīng)被吊死了。雖然我猜到了這個結局，可是我還是不愿意相信。

傍晚的時候，薇安，美麗的、銀色的薇安重新出現(xiàn)在天空，可是我覺得惡心，惡心極了。

第九天，天氣晴朗。聽說，昨天晚上開始，城里的暴動也停止了，那些人們對著圣潔光亮的薇安淚流滿面，乞求著寬恕和原諒，他們沒有被處死，只是被判勞動懲罰。鐵安，立刻就被遺忘了，只有我還牢牢的記著他，記著他說的話“……德拉，所以我要你記錄下一切!用你孩子的筆觸把真實記錄下來……”我會的，鐵安，我已經(jīng)把日記藏在最隱秘的地方。而且，我決心要上學，盡管那些教材是千百年來重復著的；我要想辦法尋找和你我一樣對這個世界敢于懷疑的人，暗中團結起他們……薇安已經(jīng)不能對我起什么作用了，今夜開始，我已經(jīng)告別了薇安。鐵安，我也要暫時和你告別了……

第十天，天氣晴朗。今天我在碼頭等爹回家。因為媽說，爹是出海去了，很快就會回來，而且會帶著好看的魚骨頭和海里的貝殼。

我等到天快黑的時候，聽見爹把我叫醒：“德拉，德拉，你再睡下去，就要掉進海里了?！彼晕揖托蚜?，結果被爹擰了一下耳朵。不過爹給了我一根用吞鯨刺打磨成的佩劍，媽反對女孩子帶佩劍，她用高高尖尖的嗓門說：“女人!女孩!只能拿著針線!佩劍!哼哼，佩劍!”不過，爹要我?guī)е抑浪鋵嵤窍Ｍ沂且粋€男孩，這樣他打魚就不會那么辛苦了。吞鯨是一種大的嚇人的鯨魚，它們喜歡把嘴巴張的很大在海面上游來游去，把一切比它們嘴小的東西吞進肚子里，管他消化不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