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一年的時間會很漫長,可能過了一半就會急著數回家的日子有多遠;本想我會干干脆脆地離開美國,帶走所有的回憶,什么都不會留在異國他鄉。可是我錯了,離開美國和離開中國一樣的念念不舍。帶著我跨越文化鴻溝的朋友們令人難忘。有幸的是,友誼的紐帶可以飛越文化的深壕,可以飛躍無邊的重洋。
黑黑的女神
八月份到了坐落在得克薩斯州韋科市的貝勒大學,開車只要20分鐘就能到小布什總統的莊園。從未嘗試過靠近軍事要地,但是每次布什有空來家坐坐時我都知道,雄赳赳在上空盤旋的一對直升飛機是最好的情報員。 那是學校最熱的時候,室外溫度一般都有35℃,太陽毒辣辣地照,像個大烤箱。不過多虧空調們24小時馬不停蹄地辛苦工作,室內倒是四季如春,一不小心還會搞成個大冰箱。 現在知道為什么那個和我一塊兒夏令營的女孩帶了厚厚的外套。當時我還笑她,大夏天的,帶那玩藝兒干啥?我就沒帶,我帶了太陽傘,還是防紫外線的那種。于是,在熾熱的烈日下行走時,我撐起了傘,40多人的隊伍中唯一的一把。 當時我一見苗頭不對,趕快收工,小心翼翼地問同學是不是不讓打傘。同學回答當然可以,但是為什么要打呢? 難道曬黑不好嗎?“黑里透紅,與眾不同”是當今美國女孩子追求的時尚。
春假回來,一個室友特地跑來向我顯示她做了整整一個下午日光浴之后得到的棕黑的皮膚。得到贊賞之后,她不無得意地說她為此還特地買了比基尼,這樣沒有曬黑的白色皮膚就會很少。雖然一年里我打傘遮陽的習慣是改掉了,但是走路看書還是會不自主地挑陰面,不像美國的女孩子,不浪費1秒可以曬黑的機會。 一次和好朋友一起穿著短裝去跑步,我由衷地贊嘆說,你的膚色真白。她竟認為我在嘲笑她。她說她很煩惱,因為她天生曬不黑。以黑為美,為了那些想曬黑又沒有時間或缺那個基因的女孩兒們,美國的黑膚沙龍就替代中國的美白沙龍應運而生。
被拋棄的總統簽名生日卡
我有一張印有美國前總統克林頓和夫人希拉里簽名的生日卡。雖然不是祝我生日快樂,但是因為沒有注明壽星的大名,我也就拿來糊弄糊弄人。真正的壽星老奶奶在感恩節把它拋棄了,由我自愿收留。老奶奶是忠實的共和黨人,對民主黨沒多大好感。她性格開朗,愛開玩笑。八十高壽時,好朋友們絞盡腦汁想了一個鬼點子。她們致信白宮,說克總統,您的老家熱泉市有位老壽星將滿八十,如果能有您的生日祝福將是多么的榮幸。于是,白宮的秘書在回復眾多的生日卡申請時又多加了一份,寄給八十大壽的共和黨老奶奶。老奶奶和朋友們確實為此大笑了一場,但過后這張精致但是千篇一律的白宮賀卡就被打入了冷宮,直到我們在幫她整理歷年的生日賀卡時才重見天日。老奶奶見我對這張卡有驚訝之情,執意要把它給我,說我不拿也是會進廢紙簍的,送給我也算對得起克總統。
陌生人的微笑
在美國,據說幾乎每個孩子都戴過牙箍,有些據說是為了一個完美的微笑。但是,不論是把牙齒整漂亮的或是整得不是很漂亮的,他們總喜歡把牙齒給露出來,給你一個微笑。在爬山時,迎面遇到下山的路人,一個微笑和一聲你好嗎的問候都很自然。尤其是在民風純樸的南方,在貝勒大學的校園里,迎面走過,不管認識不認識,點點頭,微笑一下,大家的生活都變得更美好了。圣誕節是在紐約度過。書上讀到紐約是一個路人默然,人際關系冷冷的城市。但可能是受了節日氣氛感染的關系吧,大家都把喜悅分享。洛克菲勒中心的圣誕樹下,旁觀者熱烈地為溜冰場中向女友求婚的男士鼓掌;第五大道上的圣誕老人和唱圣歌的合唱團也十分樂意地與我拍照;賣小吃的小販們吆喝得特別起勁,不論你買與不買,他們都愿意與你攀談。
我的美國干妹妹是純正的中國人
貝勒大學給每一位國際學生都聯系了當地的接待人家。我的host dad和host mother就好像是我的干爹干媽。周末就帶我出去吃飯,總挑我沒有去過的餐館。平時也有求必應,帶我去逛街,還把家里的收音機借給我聽新聞。每到期末大考時,干媽總是一個包,糖果點心零嘴多種多樣,說是給我開夜車補補腦。
我覺得和他們一家很有緣分,特別是當他們告訴我他們千里迢迢跑到中國四川,領養了一個孤兒院里的小女孩。我被邀請參加了我干妹妹的領養儀式。14個月大的Hannah一點都不怕生,嘴里還咿咿呀呀地想和大人說話。干爹干媽開玩笑說,她說的話還沒有人能聽懂,說不定我可以,因為她很有可能在講中文呢。Hannah見到我就笑,也許是一樣的黑頭發黑眼睛吧。
沒有蛋糕的生日
我在美國過的21歲的生日。是個有些重要的生日,在美國過了21,就可以買啤酒喝了。可是我的21歲生日沒有蛋糕。但是有一束大大的曲奇餅干花束。干爹干娘給我的生日驚喜。更大的驚喜還在后頭。生日那天下午,一個來自香港的交換學生神秘兮兮地把我叫去地下室的廚房,說是讓我指導做菜。我糊里糊涂地就和她去了廚房。沒想到等著我的竟不是鍋碗瓢盆,而是十多張美麗的笑臉!她們齊聲說:“生日快樂!”大大的集體簽名的生日卡上,有韓文,有日文,有英文,當然還有熟悉的中文。她邀請了所有同樓的交換學生為我慶祝這一個特殊的生日。晚上打電話回家,媽媽第一句話就是祝我生日快樂,平時不大講話的爸爸也說一直在等你打電話祝你快樂呢。我的一整天都是在感動中度過的,覺得自己是收獲了全世界愛的幸運兒。
值夜班的爺爺
回國后過了沒幾天就收到了Bill爺爺的信,里面有一顆我熟悉的奶啡糖和一枚嶄新的得克薩斯州剛剛發行的25美分硬幣。Bill爺爺每個星期六至下周三都在我住的宿舍樓上夜班。每晚11點到第二天早上的8點。他是純正的得州人,參加過越戰,現在快70歲了,滿頭的銀發,但依舊目光炯炯。他負責給晚回的女孩子開門和整個樓的夜間治安工作。由于樓里的公共打印機在總臺處,開夜車打印文稿的女孩兒總要去他那兒取。他總是很熱心地幫大家分類,還提供訂書機,最后還給每個女孩的打印稿上放一顆奶啡糖。Bill爺爺受全樓女孩子的喜愛。于是下樓和他聊聊天成了我每天睡前的必修課。他興致勃勃地學講中文,作為交換,他教我得州英語。我們無所不談,從他家的狗,到我正在收集的美國各州的25美分硬幣。
最讓我感動的是一次我重感冒,晚上咳嗽得厲害,怕吵到室友,就卷起被子上樓到學習室的沙發上睡覺。第二天早上下樓時,前臺的值班人說Bill爺爺給我留了東西,原來是一瓶止咳糖漿和一張卡。他說昨晚巡查時,發現我一人睡在學習室,還咳嗽,八成是病了,所以他早上一下班就去藥店幫我買了藥,希望在預約到醫生前能讓我好受些。人說生病時最想家,在爸爸媽媽遙不可及時,Bill爺爺給了我家一般的溫暖啊!
(馮源源,杭州人。清華大學外語系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