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與“漢風”共舞的“韓流”

韓國，全稱大韓民國，面積約十萬平方公里，人口近五千萬。今年年初其首都的中文名稱由“漢城”改為“首爾”成為一條令世界關注的新聞。無論經濟上還是文化上，韓國都正在以更快的速度融入國際社會。在中國，用“三星”手機、駕“現代”汽車、看韓劇、跳韓舞被認為是一種時尚，韓國風味的燒烤店也很受中國百姓的歡迎。盡管中國與韓國建交只有十三年，兩國的關系日益密切，中國人對韓國也并不感到陌生。通過對中國首任駐韓國特命全權大使張庭延先生的訪談，我們對這樣一個友鄰有了更多的了解。

“這就是漢江奇跡”

對外大傳播：張大使，亞洲的大多數國家都處于第三世界，韓國的發展可以說是舉世矚目的，也有人稱之為“奇跡”。您在韓國工作多年，請問您是怎樣理解韓國這個國家在亞洲的地位的?

張庭延：韓國在亞洲，甚至在世界的地位都是非常重要，不容忽視的。它在聯合國以及其他一些國際組織和機構中都具有十分重要的影響。第二屆亞歐峰會就是在韓國舉行的，今年下半年的APEC峰會也將在韓國釜山舉行。這些與你所說的它的經濟奇跡都是有很大關系的。

對外大傳播：那它的奇跡是怎樣產生的呢?

張庭延這始于上世紀60年代樸正熙總統當政的時期。政府決定確立“出口立國”的方針，通過若干個五年計劃，將韓國從農業國向工業國轉變。為此，韓國實施了一系列政策，扶持公司、集團，發展工業，增加出口，使得工業生產不斷增加。上個世紀70—80年代，韓國每年的經濟增長率都保持在7％——8％，甚至達到過9％、10％，最終成為了亞洲“四小龍”中實力最為雄厚的國家。1986年韓國舉辦了亞運會，1988年舉辦了奧運會，要知道，在亞洲，除了日本，韓國是惟一舉辦過奧運會的國家。

“奇跡”這個詞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使用的。韓國經濟的崛起始于上個世紀60年代，在那之前，它是一個農業國，國力并不強盛。當時，韓國人均國民生產總值只有87美元，而到三十年后的1996年，這個數字已增加了一百二十多倍。這就是所謂的“漢江奇跡”。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韓國經濟遭受了一定的挫折，但是一兩年以后就慢慢恢復了。

對外大傳播：說到這里，我聯想到韓國人與政府共渡難關時所表現出的堅強和團結。在幾年前那場金融危機，韓國民眾幾乎是全民摘掉了耳環，賣掉了首飾，眾志成城地抵御了這場金融災難。2002年世界杯足球賽上韓國隊奮力拼搏、永不言敗的精神也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請問您如何看待韓國的這種民族性格?

張庭延：1997年金融風暴襲來的時候，我正在韓國。那時候，韓國大企業接連倒閉，中小企業也是困難重重，國家外匯儲備幾近枯竭。韓元與美元匯率一度從800：1跌落至1500：1甚至于2000：1，股市也是狂泄不止。金大中總統于1998年2月就職以后，全國掀起了“獻金運動”，包括金大中總統夫婦在內，人們把祖傳的、陪嫁的金銀首飾都捐了。這充分展示了韓國人民眾志成城的形象，也挽救了國家和民族的危難，在國際上倍受贊譽。

說到了上屆世界杯，我也是個球迷。韓國隊為什么能進四強，我也一直在思考。我認為，精神力量是不容忽視的。當然，技術是決定因素，可是過硬的技術也正是因為有了頑強、拼命的訓練才得來的。對手再強，韓國隊部以不畏強者的形象出現：我就是要拼上一拼!不是說中國隊有“恐韓癥”嗎?這病從哪里來?我認為是技不如人，勢更不如人。用韓國人的話說，中國足球是輸在“精神力”上。什么是“精神力”?就是氣勢。這也正是韓國隊的可貴之處和得勝的驅動力。我想，以這種精神為代表的韓國民族性格，也是成就韓國經濟奇跡的一個原因吧。

中韓貿易突飛猛進地發展

對外大傳播：在采訪您以前，我們做過一個簡單的調查。提起韓國，很多人都會聯想到大家常用的“三星”、“現代”等著名的品牌。近年，中國的發展也被認為是另一個“奇跡”。請問，這兩大“奇跡”之間的貿易交流情況如何呢?

張庭延：這些品牌在中國有知名度，也許從這個側面可以說明兩國的經濟交流與貿易往來情況是比較好的。去年，中韓兩國貿易總額突破了900億美元，韓國由此成為中國的第三大貿易伙伴，中國也成為韓國最大的貿易伙伴，并是其最大的出口對象國。2003年7月盧武鉉總統來華訪問的時候，曾和胡錦濤主席商定在今后五年內雙方貿易總額突破1OOO億美元。但是，現在看來，估計今年，也就是2005年這個目標就可以實現了，比預期提前了2—3年。韓國對華投資不斷增加，已經成為中國的第二大外資來源國。值得一提的是，我們兩國建交只有短短的十三年時間，經貿合作如此密切，這在我國與其他任何建交國中都是沒有的，也確實是十分可貴的。中韓兩國發展經貿往來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我們是鄰居，隔海相望；歷史文化相通；雙方經濟互補性強，等等。中國加入WTO后，市場更加開放了，又成功申辦了2008年奧運會，這些都是商機啊!韓國很多企業也視中國為它良好的投資大市場。像“三星”、“LG”等等大企業，都在中國有很大的投資。

對外大傳播中韓兩國之間既然有交流，那么必然也有競爭，而在競爭當中的摩擦也是難免的吧?

張庭延：世界經濟正在進入一體化進程，競爭不可避免。但是必須要認識到的是，良性的競爭也更是必要的。至于摩擦，其實這也很正常，問題就在于怎么處理。比如，幾年前，他們說我們的大蒜等農產品是傾銷，封閉了對這些產品的進口。可是實際上他們自己的老百姓受到了影響，最后還是又重新放開了。韓國的“現代”汽車在與其他國家同行的競爭中，成功搶灘中國市場，與“北汽”合作，去年生產了15萬輛汽車。現在，北京的出租車正在更新換代，換代產品用的就是“現代”，這車我坐過，很舒服的。你看，合作還是對我們兩國的老百姓有好處的。沒有競爭是不可想像的，有摩擦也不奇怪，只要我們從兩國人民的切身利益出發，就一定能夠妥善地解決問題。

“甚至可以熬夜去看韓國電視劇”

對外大傳播：如今，以韓國電視劇，流行音樂為代表的韓國現代文化在亞洲，特別在中國的年輕人中很受歡迎，甚至形成了所謂的“韓流”。我們從中能感受到韓國文化中濃郁的現代氣息。而前不久，有媒體報道說，韓國準備把端午節申報世界文化遺產。這說明，韓國人對傳統文化也有深厚的感情。您能跟我們談談韓國人如何處理傳統與現代文化的關系嗎?

張庭延：啊，我經常聽到人們談論“韓流”。不僅僅是年輕人，我們有些老同志也非常喜歡看韓國電視劇呢，甚至可以熬夜去看。我認為一個民族在發展過程中，融入其他民族的文化是很正常的。世界經濟在一體化，文化在交流當中也會有融合的現象出現嘛。比如，韓國人受西方生活方式的影響，圣誕節放假，但國民對其重視程度遠不如春節、中秋節、清明節等傳統節日。春節說是要放三天假，實際上大年三十那天就有人已經溜號啦。火車票要提前半年預訂，更多的人會選擇開車回家，結果那時公路上也堵得一塌糊涂。韓國是一個講“孝道”的國家，金泳三總統給父親拜年的時候都是要磕頭的。另外，韓國人也非常注意提倡對長輩的尊重，不管你多大的官，在公眾場合見到老師，是一定要過去鞠躬的。記得我小的時候，上課前要給老師鞠躬的。這樣的一些傳統，現在我們是給丟掉了的。禮節的表達方式可以不同，但充分表達對別人尊重的禮節我認為還是必要的，值得提倡的。你看胡錦濤主席，溫家寶總理就職以后，在人大發表演講以前部是給代表們鞠躬的，這很讓人感動。我個人認為韓國保留傳統文化比我們做得要好。也許這也是“韓流”成因之一吧。韓國電視劇為什么那么吸引人?我想，對人與人之間真情實感的珍視是很大的一個原因。很多韓國電視劇其實也沒有什么復雜的矛盾，或者精彩的打斗和暴露的鏡頭，它們講述的往往就是很小的一些生活瑣事，但是其中所蘊涵的濃濃的人情味，卻正是讓人著迷的地方。

“其實‘漢風’在韓國也刮得挺厲害”

對外大傳播：歷史上，韓國在新羅王朝統治時期，新羅諸王大力倡導中國儒家學說，設國學，行科舉，派遣大批貴族子弟赴唐留學。那么，當今中國的文化在韓國是否也同樣具有很大的吸引力呢?

張庭延：我們光說“韓流”了，其實“漢風”在韓國也刮得挺厲害。同處于儒家文化圈，韓國人受漢文化的影響就比較深。在中國山東孔廟的祭孔禮儀隨著一系列的運動被廢止了的時候，他們一直在尊孔、祭孔。現在，我們要恢復這個禮儀的時候，還得到韓國去看去學，再搬回來。我記得有一位孔子的后人就到那里去參加了人家的祭孔大典。韓國現在學中文的人特別吃香。去年在韓國的一個研討會上，他們的總理跟我講，在韓國，學漢語的人不會失業。目前韓國在華留學生總數達到了4萬人，占世界各國在華留學生總數的近一半。在首爾(漢城)乃至整個韓國，漢字都是隨處可見的。韓國金大中總統的漢字書法就很有水平。據我們中國的內行說，韓國書法家水平高于日本。至于旅游，現在每年有韓劇《冬季戀歌》外景地——南儀島(圖片由韓國旅游發展局北京辦事處提供)200萬韓國人到中國來旅游，中國是韓國最大的旅游目的地國。他們非常喜歡我們的長城、故宮等等。還有，剛才說到影視的問題，其實鞏俐在韓國也是很有名氣的偶像。

對外大傳播：您認為，作為涉外媒體，我們在對韓國的宣傳上應該有哪些應該注意的地方?

張庭延：每個民族有每個民族獨特的特點。我們的原則永遠是不強加于人。隨著兩國經濟文化交流的日益增加，我們應該相互借鑒對方的可取之處，但是也應該注意對方的興趣所在。比如，韓國人不太喜歡雜技，認為是“雜耍”，不登大雅之堂，建交初期我們的幾個雜技團在韓國的演出就不太成功。可是咱們的管弦樂團、交響樂團在那里就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引起了強烈的反響。還有我們的書畫藝術，也在韓國備受推崇，每次展覽都受到熱烈的歡迎。中韓兩國在各方面部有很多共同點，在歷史的發展過程中相互借鑒的東西也很多，所以只要我們媒體做法得當，就一定會促進兩國人民的相互理解，推動兩國關系向前發展。

對外大傳播您作為首任中國駐韓國大使，在六年的外交生涯中對中韓兩國在各領域的交往還有什么難忘的經歷和感受?

張庭延：我在韓國六年期間，有很多難忘的經歷。1992年9月我到首爾(漢城)赴任，三天后就向總統遞交了國書，據韓國朋友說，這樣快的速度是一個新紀錄。可見韓國對中國十分友好。在與韓國各界朋友接觸中，我本來以為雙方隔絕了幾十年，會遇到許多困難，但出乎我的意料，他們對我都很熱情友好。韓國朋友崇尚中國歷史文化，很多人熟讀過《三國演義》《紅樓夢》，講起書中的人物活靈活現，比我記得還清楚。更使我吃驚的是，他們喜歡吃從中國山東傳來的炸醬面，有的人甚至說他們是吃炸醬面長大的。后來我才注意到，韓國無論在首爾(漢城)，還是在其他地方，到處都有炸醬面館。當然他們的炸醬面與我們的有些不同，更符合韓國的口味和習慣，這也是可以理解的，不奇怪的。在韓國期間，我還有幸多次陪同我國領導人訪問韓國，特別是江澤民主席，受到隆重熱烈的歡迎，訪問取得了圓滿的成功。我在任期間，努力為發展兩國關系工作，這也是大使的職責。由于兩國關系發展得很快、很好，我離任時，金大中總統在青瓦臺接見了我，這是破例的。當然，兩國關系的良好發展，主要是兩國領導人和兩國人民共同努力的結果。現在我回國已七年，但在韓國的日日夜夜仍令我難忘。

責編：雷向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