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退休以后到中國留學已經有5年了。這段時期雖然漢語水平沒有什么提高,但我在中國一邊學習一邊從事友好運動,并享受這其中的樂趣。
與中日友好協會的朋友交往
1970年我作為議員鹽谷一夫的秘書開始在眾議院工作,這也成為我從事對華友好運動的開端。時光荏苒,一晃已經35年了。
1972年日中兩國實現了邦交正?;?。
1975年承蒙中日友好協會的招待,我得以實現人生中的首次對華訪問。這對我來說也是第一次去國外旅行,而且當時正值中國的文化大革命。那時的中國和現在完全不同,在“農業學大寨”的口號下,我也實現了自己的大寨之旅。那個時候在中國的外國人還非常少。這次訪問只有短短的兩周時間,但在中國各地我受到了熱烈的歡迎,中國給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我的兩個哥哥曾經作為士兵出征過中國,所以這次中國之旅也飽含著我的自責之意。
下定決心從事友好運動
距今大約20年前,我的大女兒在天津的南開大學留學。留學生在學習語言的同時也要在中國境內進行旅行。她和同學一起旅行的時候,一位老人走近她問道:“你是日本人吧?”當我的女兒回答“是”的一瞬間,那位老人立即伸出手來使勁地打了她一巴掌。
我從女兒那兒聽到這件事以后,心想那位老人的家人在日本侵華戰爭中一定是遭到了屠殺,不然他也不會伸手打一個與自己毫無關系的日本小姑娘。也就是從那時候起,我下定決心要從事與中國的友好運動。
但是如果立即辭掉工作從事友好運動也并不現實。我還要通過工作來維持家人的生活。在孩子們都有了出息,我也等到了自己60歲有資格領取養老金后才選擇了退休,并在自己生日那天來到了北京郵電大學留學。
北京郵電大學留學的時代
名義上我在郵電大學學習了兩年半,實際上我是在大學學習4個月之后再返回日本生活兩個月,如此過程每年循環兩次,這樣算下來我在北京郵電大學總共學習了20個月。
當時在郵電大學里像我這樣的日本老齡學生有20人,日本青年學生20人;此外還有韓國學生30人,印度尼西亞學生5人。
這段時間還有兩位家庭教師幫助我學習漢語。其中一位是北京師范大學的學生,叫黃美子。另一位是和我在同一所大學的李星。黃美子大學畢業參加工作后,李星就成了我的第二位家庭教師。雖然我的漢語水平進步緩慢,但他們兩人仍然非常熱心的支持我學習漢語。此外兩人還告訴了我“友好”的價值。
黃美子對我說過這樣一句話:“我的奶奶曾經見過日本的軍隊。以前她是不喜歡日本的,但她現在開始喜歡了?!?/p>
既然見過進駐中國發動侵略戰爭的日本軍隊,不喜歡日本也是很正常的。
“但她現在開始喜歡了” ,或許這是黃美子回家之后把與我交往的事情告訴了她奶奶的緣故吧。她正是中日友好的一座橋梁!我為此而欣喜不已。
李星當時剛剛進入大學,在她連“こんにちは”(你好)這樣簡單的日語都還不會說的時候就開始做我的家庭教師了。憑我的漢語水平是很難理解她說話的意思的。因為語言不通,我們兩個人在接下來的幾個月里一直相處得有些緊張。
但是,因為李星的專業是日語,每周又抽出很多時間進行學習,半年之后她已經能夠說一些比較簡單的日語了。其中她的一句話讓我深受感動:“我非常喜歡日本和日本人”?;蛟S,在和我交往的這半年時間里,通過我她已經能夠想象出日本和日本人的模樣了。

我為她的率直而感動落淚。有些人可能覺得有些夸張,但身為日本人我不能因為顧及自己的面子而去隱藏自己的真實情感。
在北京郵電大學學習日語的本科生非常多。有一次擔任日語教師的張麗女士說道:“很想讓學生們讀一些日本的小說,但這方面的書卻沒有……”雖然她的聲音很小,但仍然傳到了我的耳朵里。
“就是這個了!來做這件事吧!”一個想法突然閃現在我的腦際。于是我成立了“北京郵電大學圖書捐贈會”,并向日本的同學們發去了捐書的號召。不到一年的時間里我們已經收到了600余冊贈書。
時光如梭,不知不覺間在北京郵電大學兩年半的學習生活已經結束了。但是我的漢語水平卻并沒有多大的提高?!暗搅硪凰鶎W校嘗試一下新的生活吧”,那時一位學長向我這樣建議道。
轉校到大連鐵道學院
我在2003年3月開始了在大連的學習生活。
大連市學習日語的熱潮是北京市所無法比擬的。書店中關于日語方面的書籍非常多,而且很多中學里都開設有日語課。
同在北京郵電大學時一樣,我首先成立了“大連鐵道學院圖書捐贈會”,并把捐贈圖書的目標定在了與在北京時相同的600冊?,F在已經收到了500冊的捐贈圖書。
為了對這次捐書活動表示謝意,范春娟教授宴請了包括我在內的從事這項活動的人員?!耙撂傧壬?!您能給我們的學生做一次演講嗎?題目由您來定?!痹谘鐣戏督淌诎萃形业馈N液芨吲d地在學習日語的中國學生們面前作了一個小時的題為“我和中國”的演講。當然,這是一場充滿感情的日語演講。
周恩來總理和廖承志先生在日本的留學生活、侵略戰爭、中國加入聯合國以及日本與中國實現邦交正常化,這些歷史都成為我演講的一部分;此外我也提到了我的兩位家庭教師——黃美子和李星。
“希望大家成為日中友好的橋梁!”演講的最后我向學生們呼吁道。那一刻,我從數名學生那兒聽到了“好的!好的!”的大聲回應。學生們的這種反應深深感動了我。
建設中日友好至誠小學
我在中國的夢想就是在偏遠地區建設一所小學,并且同那里的孩子們玩耍,教他們日語。
兩年前我同我的朋友——中日友好協會的許金平先生說起過這個夢想。許先生立刻表示愿意協助我實現這一夢想。
長春市雙陽區小河村一所小學的校舍倒塌了,但是苦于沒有資金進行重修。我爽快地為這所學校的建設捐了款。小學也因此被命名為“中日友好至誠小學”。其中的“至誠”兩字是三年前死于交通事故的我的小兒子的名字。
2003年9月我和妻子參加了小學的竣工儀式。許金平先生也專門從北京趕到了這里。
我沒有孫子。中日友好至誠小學的220名孩子就是我可愛的孫子。他們都是我的寶貝。我相信這些孩子將來一定會成為日中友好的橋梁。
今年6月我同5名朋友一起再一次來到至誠小學。我的“孫子們”興高采烈的跑來歡迎我。雙陽區還授予我榮譽市民的稱號,以示對我的表彰。被授予這意想不到的稱號并接受了報社和電視臺的采訪,這讓我感到非常驚喜。
僅憑至誠小學和我一個人的努力是不能讓友好發揚光大的。因此我拜訪了自己的母?!o崗縣橫山小學并提議他們與至誠小學建立友好學校關系。
現在兩所學校的孩子們互相交換作文、繪畫和照片,他們之間的友情在不斷加深。
我拜訪了兩所學校并同孩子們一起聊天。孩子們的眼睛里閃爍著對未來的憧憬。這個時候的我覺得自己真的是非常幸福的。
種植櫻花樹苗
長期的留學生活也使我有充足的時間仔細考慮一些事情。
我一直在想我能為大連鐵道學院留下一些什么。最終我選擇了紀念植樹。于是我立即向同學們發出了呼吁,大家從旅順花了450元購得了3株櫻花樹,于5月份選了一個校園內日照充足的場所種下了這些樹。
“這樣我們就在這兒留下了留學的紀念了?!贝蠹叶挤浅8吲d。
作為背負著戰爭責任的一代人
日本戰敗的那一年,也就是1945年時我正上小學一年級。毋庸說對于那場戰爭我是有印象的。
今年我已經66歲了。今后的10年里我打算繼續這樣一邊留學一邊從事中日友好活動。
侵略戰爭給整個中國帶來了巨大的災難,尤其是我所關注的東北地區,也就是從日本來的所謂“開拓團”到過的地區。雖然他們給當地人民帶來了災難,但中國人仍然把他們遺留下的孩子養育成人。面對如此大恩,作為“背負著戰爭責任的一代人”,我必須要知恩圖報。
我已經在吉林省援建了一所小學(長春市至誠小學),我還設想在黑龍江省和遼寧省各建一所學校。在和這些新的為數眾多的孩子們加強友好聯系的同時,我也愿意作為牽線人推進這些學校與日本小學建立友好學校關系。
松村謙三先生是我最尊敬的人,松村先生為日本與中國實現邦交正?;冻隽撕艽蟮呐?。先生在邦交正常化之后仍然坐著輪椅訪問中國,為兩國的友好作出了貢獻。
我也要像松村先生那樣,即使將來坐輪椅,也要為日中友好運動不懈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