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的好事,如實招來,若有半點隱瞞,仔細你的皮。”剛要吃晚飯,老婆虎著臉猛地說了這么一句,一聽就耳熟,哦,《紅樓夢》里的鳳姐說過的??伤@是說誰呢?看看屋里沒別人了,說我呢?我有什么好事可干?你“家教”如此苛嚴,就是有那種“好事”,我也是敢想不敢干啊……當然,這些心理活動是萬萬說不得的,我只好賠了笑臉問:“老婆,我其實也沒做什么好事啊,也就是在單位替老同志打打水,掃掃地,上下班的班車上,幫大嫂抱抱小孩什么的……”
“少給我耍貧嘴,我說的是上個星期天的事,快說———”她看起來像是有小辮在握的那種感覺。
我定了定神,確信自己是清清白白一塵不染的,于是決然道:“你不放過一個壞人,但也不能冤枉一個好人吧,上個星期天,你加班,我帶孩子啊,在家打了打游戲,上街逛了逛商場……”
“停!就是商場里的事!”
“商場里沒什么事啊,我一直堅持你說的‘干逛不花錢’的原則,拉著兒子逛了不到半個鐘頭就出來了啊!”
“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了,”老婆伸手抓住我的一只耳朵,我只好一邊告饒,一邊咧了咧嘴側耳傾聽,“說!你和哪個女人拉拉扯扯了?還摸人家臉兒?這還不算,還讓兒子摸?你也不怕傳給我兒子什么臟病?”
“老婆,慢著,我想起來了,”我的頭腦中電光石火般地想起了什么,趕緊追問,“是兒子告訴你的吧?”
“是又怎樣?快說,商場里那女人是誰?現在在哪里?”老婆又伸出一只手,抓住我的另一只耳朵,讓我不能顧左右而言他。
“那兒子沒給你說?那女人,還在商場里站著呢,她叫什么我哪里知道?她是里面的塑料模特嘛!”我一五一十地說個明白,兒子去了商場,第一次見這種一動不動的“塑料怪人”,看上去怕怕的,快要哭出來了。我這做老爸的就要教孩子勇敢了,就告訴他:這個阿姨不咬人,不用怕她,不信,你摸摸她……可憐的是,這寶貝兒子怎么就把我這諄諄教導講成“風流艷史”了呢?兒子啊,你剛剛兩歲半的年紀,的確還不能熟練地完全掌握我們民族的語言,可是,你也不能這樣把你老爸往火坑里面推啊!
所幸,老婆還是在充分調查取證之后,很快給我平反昭雪了,并且獎勵我燒雞一只,白酒二兩,以做撫恤。時隔不到兩周,老婆又一次星期天要加班,還是由我來帶兒子。前車之鑒,這次,我連住宿區的大門也不敢出了。只是帶兒子上樓下樓,只盼煎熬到下午6點半,平安交接,萬事大吉。
晚飯后,老岳母打來電話,老婆把兒子送了過去,回來時,沒想到又是一場刑訊開始了。
“好啊,我說你怎么不出大門了,原來是約會‘老相好’來著!說,你們都多長時間了?就我蒙在鼓里,等你們什么時候把我給賣了,說不定我還幫你點錢呢!”這次老婆的樣子更兇,一下子就抓住了我的兩只耳朵,并且說著說著自己的眼圈就紅了起來,手勁兒也比上次重了許多。
我就是有十個腦子一塊兒轉怎么也想不到這“老相好”是從何而來?。∫幻娲蠛梆埫?,一面賭咒發誓做權宜之計,不然兩只耳朵怕是要被揪下來了。詳細一問,還是我那寶貝兒子告的密,這話就不對了,我有什么“密”???可這次老婆說得明白,據兒子說,我這“老相好”就是二單元開小賣鋪的“二丫頭”,這是哪兒跟哪兒?。磕恰岸绢^”身高不過一米五五,體重足有一百七八十斤,我就是眼神再不好使,審美品位再差,也不至于到那水平吧??衫掀耪f,孩子不會撒謊,他明明聽他“二丫姨”喊我“老相好”的……
“老相好———老鄉好”,幸虧老婆揪這耳朵痛得厲害,我一下子急中生出智慧來了,“老婆慢來,容我分說。我承認‘二丫頭’喊我‘老相好’了,但不是‘老相好’,而是‘老鄉好’,老婆你是知道的嘛,我們老家都是河北某縣的,她喊我一聲‘老鄉’,問一聲‘好’,是很正常的。你再想想,論個頭,論體形,論相貌,論文化,論氣質,就是論上一百條一千條,她又哪里能比得上你萬分之一?我又怎么能和她相好了呢?你怎么能這么不自信呢?就算你不自信也應該相信我嘛!”
“少給我耍貧!你以為我真拿你當回事呢,誰稀罕你……”老婆用手捅著我的腦門,把我支到一邊,又開恩道,“算你老實,明天我再給你買只燒雞來?!?/p>
“不,這次你揪我耳朵比上次疼多了,我要吃烤鴨。我有理由談條件?!?/p>
“好好好,烤鴨就烤鴨,反正這幾次加班,加班費倒也不少,算是犒賞你了?!?/p>
“不是犒賞,是安撫?!蔽页C正道,歡喜過后,我突然又想到一個問題,“你們這一陣怎么老加班啊?下周還加不加?要再加班的話,打死我也不帶孩子了,這是什么兒子啊?我看他非把他老爸整死不可!”
“你不帶,誰帶?”
我想到了一個好主意:“讓他外公帶他去吧,等回來,我問問,看他能說點什么,看是不是他的外公大人,有什么‘老相好’什么的,讓外婆好好地修理一下……”
不等我話說完,老婆在我嘴上擰了一把,自己早已笑得捂了肚子歪倒在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