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炎熱的夏日,有兩位詩人關上書房的門,到鄉下去采風,尋覓靈感。
在出門之前,他們都非常精心地對自己進行了一番打扮。不知是因為故意扮“酷”呢還是根本就不精于此道,總之,打扮完之后,他們的樣子可真是有點兒不倫不類,讓人忍俊不禁。他們兩人的頭上還各胡亂地扣了一頂寬大的帽子,而帽子下面的頭發就像是覆蓋在谷倉那寬闊的屋檐上的茅草一樣。
兩位詩人手里握著手杖,瀟灑地走在鄉間的小路上。
不大一會兒,天空中突然電閃雷鳴,暴雨如注。無奈,他們只好停止采風,倉皇逃到一棵山楂樹下,擠在一處。此刻,他們兩個看起來就像是兩只從只有上帝才知道的地方飛來并駐足此間的驕傲的奇異禽鳥似的。
正好,在這棵山楂樹的附近有一間守林人住的小屋。守林人的妻子此刻正從窗戶里向外張望,看到山楂樹下擠成一團的兩位詩人時,她頓時驚叫起來。那兩位詩人已經完全變了樣,他們剛才的瀟灑從容、神采奕奕已經被雨水淋了個精光。
看著他們狼狽不堪的樣子,守林人的妻子有些于心不忍,于是便沖著他們喊道:“年輕人,不想進來躲會兒雨嗎?為什么不愿意像這些麻雀一樣在屋檐下歡快地歌唱,而非要假裝成孤獨的蒼鷺雙腳站在冷水中故作哀傷呢?”
但是,兩位詩人卻不為所動,而是彬彬有禮地躬身謝道:“非常感謝您,夫人。但是我們是詩人,我們就喜歡這樣!”
守林人的妻子沒想到他們竟會辜負自己的一番好意,頓時非常氣憤,“什么詩人?”她譏笑著評論道,“我看一定又是喝多了!”
這時,雨仍舊在拼命地下著,雨點濺起的水珠足有一英尺高,所有的東西都被雨水淋濕了浸透了。
又過了一會兒,守林人的妻子忍不住又探頭向外張望。只見那兩位詩人緊緊地貼著山楂樹的樹干站在那里。縮著脖子,聳著肩膀,緊閉著嘴巴,加之他們那凌亂不堪的頭發、緊緊地粘在身上的衣服,簡直就像是兩只剛從水里撈起來的老烏鴉似的。
不管怎么樣,守林人的妻子畢竟是一個非常仁慈的人,所以,見此情景,她又忍不住向他們喊道:“哦,可憐的先生們,無論是出于教養還是按照常理,請你們進來吧。”
但是,因為害怕雨水順著脖子灌進衣服里,他們兩個竟然不敢轉過臉去面向著守林人的妻子。“再次感謝您,夫人,”他們同時回答道,“我們現在非常好,因為我們現在正在獲取創作素材。”就這樣,他們仍舊非常堅定地蜷縮在漫天豪雨之中。
但是,對于守林人的妻子來說,她可從來沒有聽說過“素材”這個詞,不知道它究竟是個什么樣的東西。因此,她感到非常非常地吃驚,一時間,竟沒了評論的力量和勇氣。
如此,又過了一會兒,暴風雨漸漸地減弱,并停了下來。這時,天地間到處彌漫著清新怡人的空氣,山楂花那甜蜜的濃香和綠葉那淡淡的氣息更是令人心曠神怡。
當兩位詩人回到家以后,一個人發現自己損失了一件襯衫,而另一個則發現自己得了感冒。于是,損失襯衫的那位詩人又跑到商店買了一件新襯衫,一共花了七先令六便士;患感冒的詩人呢,則到藥房為自己買了一瓶治療感冒的藥水,花了一先令——總而言之,這藥水還算比較便宜。
然后,損失襯衫的那位詩人根據這次采風的經歷寫了一首題為《仲夏的暴風雨》的詩。因為這首詩,他獲得了五個幾尼的稿酬。這樣的話,去掉他買郵票的四便士和買襯衫用去的七先令六便士,他還凈得四英鎊十二先令二便士。
患感冒的那位詩人呢,則寫了一首十四行詩,題目是《穿過樹葉的雨》。但是這首詩只為他帶來了一個幾尼的稿酬。這樣的話,去掉他買郵票用去的四便士和買藥水的一先令,他只能得到十九先令八便士。
這就樣,在經歷了這場不期而至的暴風雨的“滋潤”之后,兩位詩人不僅獲得了豐富的創作素材(當然,那遠遠超出了他們先前的預期),而且還有五英鎊十六先令十便士的收入。
而那位守林人的妻子呢,對這些卻毫不知情。所以,她依然像大多數對詩人知之甚少的人一樣,仍舊堅信:所謂詩人,只不過就是那些不切實際的夢想家而已。
(王輝薦自《中外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