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簡介:
王夫剛,1969年12月26日生于山東五蓮。著有詩集《詩,或者歌》和《第二本詩集》等。2003年參加詩刊社第19屆青春詩會。現居濟南,就讀于山東大學作家班。
在廣闊的鄉村安下我的心
在廣闊的鄉村安下我的心——
在廣闊的鄉村,安下我緩慢的心
死水泛起微瀾的心
一覽無余的心,像盲腸一樣
多余的心;在廣闊的鄉村
安下我熱愛的心
悲涼的心,失而復得的心
像生活一樣,具體的心
在廣闊的鄉村
安下我高山的心,流水的心
男人的心,詩歌的心
歲月無痕的心;在廣闊的鄉村
安下我秘密的心,沒有秘密的心
裸露的心,遺忘的心
遙遠的心;在廣闊的鄉村
安下我沉默的心
不可能的心——從命運
到虛擬的命運,安下我黃昏的心
和黃昏以后,黑暗的心
我們這里的晚報
我們這里的晚報,其實在早上
就送到了讀者手中。我們這里的晚報
其實和你們那里的差不多
城市名稱不盡相同,但市民的生活
大同小異:無非張王李趙
無非柴米油鹽。我們這里的晚報
循規蹈矩,我們這里的市民
喜歡通過晚報驗證身邊的細節和痕跡
壞的事情,似乎總是發生在外地
(其實壞事情也算不上什么問題
問題是,壞事情為什么總是發生在外地)
我們這里的晚報,其實就是
你們那里的晚報:我們這里的故事
其實就是你們那里的故事
我們這里的人,其實就是你們
舊日和孤獨
舊日和孤獨,獻給我愛過的
女人:半個放大的欲望。
十萬,是文字太多,是金錢太少
是謊言——無法想象
十萬謊言,有多么辛苦。
舊日和孤獨,獻給我愛過的女人
在她身上,愛和愛的結束
一樣;她的深呼吸
像她的遺忘一樣,一樣。
有一次我們談到孤獨
和孤獨的味道;另有一次
我們談到孤獨以后,孤獨的差異
談著談著,天亮了
談著談著,結束了。
像這首詩獻給我愛過的女人
舊日和孤獨,結束了。
云層之上
飛機起飛時,我感到大地顫動了一下。
我的心,顫動了一下。
我知道有一些擔心屬于多余。
不過擔心是不可避免的。
我沒有翅膀,但將在空中飛翔兩個半小時。
從冬天回到秋天,也許是夏天。
歡迎乘坐東航的空中客車。
空姐一個比一個漂亮,溫柔。
因為她們是空姐
云層之上,我的俯瞰。我喜歡俯瞰。
很遺憾濃霧一直彌漫到了江西。
我想應該是江西。
我看到了高山,河流,鄉村和城鎮。
大地上的事情當然不止這些。
大地上人來人往。
一個追逐的時代不培育仰望著。
飛機降落時我看到了大海。
我感到大地在顫動,我的心在顫動。
我的心一直都在懸著嗎?
也許是吧。
云層之上大地成為必需品一樣的記憶
奇怪的是我不能回答這為什么。
昌淮平原以南的山區
——仿米沃什
“這些田野,這些村莊,這些雨后的小路。”
深山的高處我說著這些話。
我的聲音有點怪異,一輛昆蟲的
卡車,拋錨在昌淮平原以南的山區。
我曾是故鄉唯一的讀書郎
腳印里裝著勞作者的
泥濘的心,一些雨過天晴的事物
構成了他們被贊頌的遺產
片斷
風雨交加的深夜我告別了黃海的港口。
看不清面孔的人在練歌房外哭泣。
這是返回的旅程,兩個城市之間的黑暗
這是疾病的硬座席劇場
孤注一擲的玫瑰渴望凋零
這是山東腹地,人民已沉沉睡去。
隨筆:
□王夫剛
2,詩人的寫作究竟該不該考慮到讀者的因素?這是一個見仁見智的話題。我對那些宣稱視讀者為不存在的詩人深表懷疑,按照他們的觀點,他們完全沒有必要寫作,只需讓心靈中的東西在心靈中自生自滅就行了。在這個問題上我很榮幸我是博爾赫斯的支持者。博爾赫斯說,詩人的勞動不在于詩歌,而在于發明理由讓詩歌受到稱贊。盡管博爾赫斯沒有說明受到誰的稱贊,但我想稱贊者應該包括讀者。
9,擔率地講,我們創造了數量眾多的詩篇,但時代的詩意卻在眾多詩篇的堆砌中日益淡薄。我當然不能指責詩人們熱衷于一已的悲歡和得失,因為我自己便經常陷入其中難以自拔。恢復時代的詩意不僅僅是詩人的責任,不過,詩人們必須承擔起屬于詩人的那份責任,所謂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毛澤東在《紀念白求恩》中說,要做高尚的人、純粹的人、有道德的人和脫離低級趣味的人,對于詩人而言,假如高尚和純粹勉為其難,那么,守住有道德和脫離低級趣味的底線應該不成問題。但愿這不是過于樂觀的估計。
10,從以下位詩人的觀點中 ,我斷章取義地理解了中西詩歌的差異。韓東說:“詩到語言為止”;于堅說:“拒絕隱喻”;西川說:“通俗易懂的詩歌就是不道德的詩歌”;維特根斯坦說:“我存在的邊界就是我語言的邊界”。
27,有人說,詩歌就是自由。這樣的論斷不值一駁。自從文明誕生,絕對意義的自由便已退化為一個理論上的概念。詩歌就是自由,一種典型的偷梁換柱的手段。詩歌是什么?這個問題我們變論得不是少了,而是太多。感謝歌德,他說:理論是灰色的,生命之樹常青。
29,我不喜歡冒險的生活,也不喜歡冒險的寫作——多年以來,我像拒絕冒險的生活一樣拒絕了冒險的寫作,所以,在眾人中我像眾人一樣循規蹈矩,乏善可陳,像一個啞巴經歷靈魂的起義,欲言不能。
33,關于詩歌——我可能要感謝很多人,但是,我不敢肯定是否有人在我前行的路上懸掛了不盞明燈,我甚至不知道,我需要還是不需要這樣的一盞明燈。之于我,大多數城市和鄉村僅僅是存在的城市和鄉村,一個地理的參照。如果它們消失,我將不會表現出強烈的適應。
詩歌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