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態昆蟲

老林家的抽水馬桶堵塞了，他拿橡皮拔子“撲哧撲哧”地拔，用長竹片子“篤篤篤篤”地捅，費了好大的勁，流了一頭的汗，卻怎么也疏不通。

老伴在一旁說：“少吃一頓無妨，憋住不拉卻不行，還是花錢請人來疏通吧！”

老林說：“只有請人了。”老林讓老伴出去看家政服務站貼在樓梯上的電話號碼，老伴則說：“打電話叫老仇吧！”

“哪個老仇？”

“丁字街東頭的老仇。”

“他干起了這營生？”

“聽說他有一種怪蟲，專門用來疏通管道。”

老伴說的老仇，大名叫仇竟，他們是穿開襠褲時的老朋友。上初中時，他們一塊去鄭老漢的瓜地里偷甜瓜吃，被逮住罵了一頓，老林嚇得直哆嗦，可仇竟非旦不怕，還逮了很多蝸牛，偷放在鄭老漢的瓜果上，蝸牛到處爬，爬過的瓜果都腐爛了。鄭老漢發現仇竟搞鬼后，不但沒再罵他，還讓他逮螢火蟲，拿去換瓜吃。老林那時也跟他去逮了。鄭老漢把捉來的螢火蟲放在瓜果上，螢火蟲見了蝸牛，用針一刺，蝸牛就癱軟了，它又以熒光為信號，召喚眾螢火蟲來聚餐，把蝸牛都消滅了。前不久，老林雖聽說老仇從機械廠下崗了，但他怎么會干起疏通下水管道的營生？將信將疑間，老林給老仇掛了電話，說了請他的事由。

不一會兒，老仇提了個黑兜來了，隨老林進了衛生間，看后只說了句：“小事一樁。”就讓老林和老伴都出去了。老林兩口子一出去，他就從黑兜里取出一個塑料袋，往馬桶里“咕通”一倒，洗了手出來，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老林好茶好煙款待著，好奇地問老仇：“你給便池倒的是怪蟲吧？”老仇神秘地說：“進口的呢！價格昂貴又難飼養。”接著就再也不提怪蟲了，抽煙喝茶間，興頭極濃地給老林兩口子講二戰中英國人用鸚鵡誘釣、小蝦掃雷的故事。

老林兩口子聽得正入迷，老仇卻說：“我去看看。”站起身就進了衛生間。只聽“嘩嘩”一陣響，堵塞果然疏通了。“真是怪人有怪招兒！”老林一高興，多付了幾十元錢，老仇也不客氣，接過錢提上兜就走了。

打那以后，老林和他老伴都為老仇做起了活廣告：“這個老仇，從小就是個怪人，如今通下水管道，竟然不用工具！”

家政服務公司的錢老板，見清堵的活兒被老仇搶了，正為公司的生意滑坡發愁，聽說老林了解老仇的底細，于是找上門來打問。

“仇竟從小就是個怪人。”老林講起了老仇的一連串趣事，“只見他提個黑兜，里面裝了一塑料袋……究竟里面是什么怪蟲，我也沒看見，他也不讓人看。”錢老板拿出一沓子百元大鈔，硬塞到老林手上說：“就算幫兄弟一把，請你務必幫我搞清楚，看到底是什么怪蟲？”

拿了人家錢，就得為人家效勞。老林想：直接去問吧，老仇肯定不說，看來只有暗中監視了。丁字街東頭老仇家對面，恰巧有一家茶館，老林從早到晚，一有空便坐在那里喝茶，一雙眼睛，卻直盯著掛著“疏通下水管道”牌子的老仇的家門。老仇出來進去，每次都十分匆忙，只要他前邊騎車子一走，老林就騎上車在后面跟蹤，盯了三天，竟然一無所獲。老仇去的都是用戶家，偶爾也去商店買些日用品。

老林想今天再沒結果，就去找錢老板退錢。正猶豫間，只見老仇出了家門，騎上自行車，直奔菜市場。跟進菜市場，老林泄了氣，剛要打道回府，突然愣住了，只見老仇拿出一個蛇皮口袋，在售賣水產品的攤位前，一陣討價還價，將一大盆泥鰍魚全買下了。老林恍然大悟，人們常用泥鰍來比喻身滑善鉆，原來它就是老仇說的所謂進口怪蟲。出了菜市場，老林馬上就給錢老板掛電話。

錢老板接了電話，驚喜得道了一連串的“謝謝”。老林心知自己壞了老仇的生意，茶館也不去了，甚至連丁字街也不走了，免得見了面尷尬。

這天，老林兩口子去鄉下親戚家，無意間談起了老仇用泥鰍疏通下水管道的怪事，不料親戚卻說：“現在啥怪事沒有，前些日子還有人來村里收購屎可螂呢！”

“收購屎可螂？”

“可不，人家可不把屎可螂叫屎可螂，叫什么生態昆蟲。”

老林覺得好笑，說過也就忘了，可晚上回城時，在村頭恰巧碰到了一個收購屎可螂的，蹬了一輛三輪車。老林走上去一看，發現不是別人，正是丁字街的老仇。

“你……”

“我來收購生態昆蟲。”

“你不疏通下水管道了？”

“人不能只守著一棵樹吊死！”

分手時，老仇說他要去茅嶺鎮，老林問：“連夜去茅嶺鎮？”“這東西只有夜里送才方便。”老仇回答。上了中巴車，老林仍捉摸不透：他拉一三輪屎可螂去茅嶺鎮干什么？坐在車上看到路邊晚歸的黃牛，老林頓時恍然大悟，樂著對老伴說：“這個老仇，真是個怪人！”

原來茅嶺盛產黃牛，數以萬計的黃牛，每天要拉多少牛糞啊！牛糞風化后又干又硬，長期得不到分解，不僅會壓死牧草、黃化草場，而且會孳生蒼蠅，引發許多傳染病。屎可螂能把牛糞滾成球，將其貯于地下，這樣，既疏松了土壤，利于植物生長，還控制了蒼蠅繁殖，遏止病菌擴散，能讓毀壞了的草場恢復生機。老仇在茅嶺治理好了一片一片被牛糞毀壞的草場，那收益可就不是用幾十、幾百元來計算了！

“老仇真是個高人！”老林對老伴說，“這一次，我可不能泄漏他的秘密了。”

老伴說：“生態昆蟲的秘密如果公開了，保不住老仇又要利用別的昆蟲，搞出什么新名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