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遠古歷史的活化石

在中國四川省涼山州境內的瀘沽湖，像是一湖天外的飛池，靜謐地躺臥在碧綠的群山環抱之中。在瀘沽湖畔，在這個現代文明無法侵越的格姆女神庇佑下的圍子里，居住著保存母系氏族時期完整的“男不娶，女不嫁”的婚姻形態的摩梭人。人們賦予她一個頗具遐想的美名——“東方女兒國”。在“女兒國”里，原始古樸、神奇迷人的獨特民風民俗，如夢似幻的秀麗景色，令無數探迷者和觀光客魂牽夢縈。

去年八月，“四海作家走涼山”采風筆會的作家們，從擁有世界先進高科技的西昌“航天城”出發，越過一片片絢掠多彩的嬌美野花，走過一籠籠幽靜的綠葉嫩草，穿過一望無際的蒼翠松林，繞行于幽邃奇險的峽谷之中，來到了恍若仙境的瀘沽湖。

作家們下榻在摩梭人典型的“木楞子”庭院——“瓦瑪若家園”。“木楞子”房依湖而建，兩樓一底，整潔明亮。清澈透明的瀘沽湖，隨著一陣輕風，柔和纏綿的粼粼波濤，在晚霞的映照下，輕輕拍打著“木楞子”房的基石，“木楞子”房好似一艘豪華游艇，暢游在浩瀚的大海上，令人心曠神怡，浮想聯翩。“木楞子”房的正面有一寬敞整潔的壩子，這壩子是摩梭人舉行篝火晚會娛樂狂歡的場所。

作家們一走進“木楞子”房的大門，十來個端莊秀麗，身材修長的摩梭姑娘，頭戴著飾有各色小花朵的烏黑粗大的發辮，穿著紅色的金邊大襟衣，腰系彩色絲織(或毛織)花腰帶，穿著在裙下三分之一處都鑲嵌著一圈分外耀眼的紅線的潔白的百褶裙，端著精美的酒杯，用最原始的高腔唱著摩梭人的敬酒歌，讓進門的每一位貴客都品嘗到摩梭人家特有的“蘇里瑪酒”，感受到摩梭人火一樣的熱情和金子般純真的待客情懷。

瀘沽湖的靜謐具有非凡的滲透力，隨著夜幕的垂臨，湖邊的每一個角落忽然變得幽雅岑寂。守護在湖邊的雄獅(獅子山)閉合上了雙眼，屹立在湖中的島嶼枕著碧波靜靜地睡去。“瓦瑪若家園”的女主人在院壩里架起了一堆柴禾，不一會兒，一群穿著大紅襟衣、百褶裙，腰系花腰帶的靚麗姑娘和一群頭戴灰氈帽，身穿滾邊暗袍的俊俏小伙兒聚集在院壩里。

月映湖面，風上樹梢。院壩里燃起了熊熊篝火，穿著摩梭盛裝的一男一女站在篝火前主持晚會，女的是正宗的摩梭姑娘，講的是川味普通話，男的卻是一口厚重的港昧普通話。原來他是采風團的作家，香港《世界華文詩報》總編孫重貴先生，不知他從哪里借來一套摩梭小伙子的服飾，當起了晚會的男主持。晚會在“歡迎你到瀘沽湖來”的熱烈的歌聲中開始。只見一高大英俊的摩梭小伙子，拿著一只自制短笛，吹起了歡快的舞曲，穿戴著艷麗服飾的摩梭靚女俊男，手挽著手，跳起了“甲搓舞”。“甲搓舞”是摩梭人先祖傳承的一種喜慶狂歡的群體舞，更是摩梭青年男女傳達情意尋找“阿肖”的價體。姑娘和小伙子相互握著手，緊緊夾著胳膊，舞蹈中，倘若哪個姑娘看上哪個小伙子，或是哪個小伙子看上哪個姑娘，就會在對方的手心輕輕摳兩下，若對方有意，就會輕輕地捏兩下對方的手，便會悄俏地雙雙退出，去湖邊幽會，去花樓走婚。若對方無意，她(他)會將左右舞伴的手握在一起，自己退出，到自己喜歡的人身邊去。火焰在黑夜里跳動著，閃爍著，映在花樓上，映在激情亢奮的舞者臉上，他們不停地，一浪高過一浪地“阿喏、阿喏、阿喏……”地狂叫著，狂舞著。我試著體驗一下摩梭人的習俗，在左右女舞伴的手心里輕輕摳了兩下，沒反應。再來兩下，仍然沒反應。我低頭一看，原來右邊的是彝族詩人祿琴，左邊是香港作家、《華夏民族》總編何佳霖，她們也穿上了一套色彩艷麗的摩梭人女裝，在騰躍的篝火下，紅撲撲的臉上，泛出喜悅、歡樂、陶醉……

“甲搓舞”結束了，最具風趣的民歌對唱開始了。導游小姐教唱的瀘沽湖民歌這時派上了用場，你一曲，我一首，誰也不愿俯首稱臣。那嘹亮的歌聲回蕩在“木楞子房”的上空，回旋在寂靜的瀘沾湖畔。不知怎的，作家代表團的對歌方陣突然卡住了，沒接上。這時只見幾個摩梭小伙兒，跨過燃燒的篝火，抓住來自上海的《解放日報》副刊部主任散文家朱蕊女士就往空中拋，一次、兩次……朱蕊女士的尖叫聲，呼救聲被摩梭姑娘小伙兒的歡呼聲，作家們的歡笑聲淹沒了。我叫上作家代表團的傅明陽、孫重貴、張奧列等上前抓住一個漂亮的摩梭姑娘就拋向空中。誰知一群摩梭姑娘突然抓住澳大利亞作家張奧列就往空中拋，拋著拋著，姑娘們把他抬到了門外的黑暗處，七手八腳地解他的皮帶。脫他的褲子，嚇得他丟魂落魄，大呼告饒，掙扎著在摩梭姑娘們歡慶勝利的笑聲中逃脫。

跳動的火焰漸漸熄滅了，篝火晚會結束了。還沉浸在歡樂喜悅之中的作家們圍著紅紅的木炭火，久久不愿離去。善解人意的女主人拿來一網架，架在木炭火上為作家們燒烤，她邊烤邊講述著瀘沽湖的傳說，介紹摩梭人原始神秘的民風民俗。

在以母性為中心的摩梭人眼里，神是女神，山是母山，湖是母湖。瀘沽湖被摩梭人尊稱為母親湖。她海拔2690米，水域面積達58平方公里，最深處90余米，透明度深達11米。在婷婷玉立，形態各異的全島、半島或海堤連島上，林木蔥郁，蒼翠秀美，若身臨其境，如被置人一幅絕妙的風景畫中，使人流連忘返。若泛舟于碧波之上，緩行于海藻花之間，彷若駛人仙境，如夢如幻，著實進入了美麗縹緲的童話世界。作家們自由組合分坐5條船，游覽瀘沽湖。為我們劃船導游的是以家庭為主的摩梭姑娘和小伙子，她們或是母女，或是姐弟，穿著耀眼的摩梭服飾，揮舞著手中的雙槳，搖動著刻畫有摩梭人原始圖畫文字的新木船。微風輕拂，湖面上泛起層層漣漪。點點輕舟迎著熹微的晨光劃破粼粼波光。作家們或將手伸人清凌凌的水中，或讓自己的倩影漂浮于水面，任清澈的湖水滌蕩紅塵俗世中的煩心瑣事。我隨手采摘一朵盛開的海藻花，獻給為我們劃船的美麗的摩梭姑娘——瑯吉拉姆。拉姆接過鮮花，臉上泛起一陣紅潮。她映著湖面的倒影將鮮花插在“窩搓幾克”(頭上的發辮)上，落落大方地站在船頭，無拘無束地唱起了只有摩梭人愿唱才唱的摩梭情歌。那聲音清麗、高亢，無忌無憚，徐徐飄浮于水天之間，卻又在咫尺久久回旋。

游完翠綠如畫，縹緲似仙境的洛洼島、里務比島。離開清澈透明，波光閃爍的瀘沽湖。作家們三三兩兩地走在橫跨草海南北，最具特色的300多米長的木板“走婚橋”上，想找找“阿肖”走婚的感覺。他們有的在彩傘下切切私語，有的手牽著手漫步在“走婚橋”上。幾天來在高海拔的陽光下不停地拍照采訪的孫重貴先生。他的皮膚被曬得黧黑黧黑，再穿上一件紅色唐裝，還有點摩梭人的味道。他看見橋的另一端有幾個摩梭姑娘緩步而來，激動的叫道：“阿肖”、“阿肖”。我忙告訴他：“‘阿肖’是不能亂叫的，‘阿肖’是摩梭人中有情愛關系的男女雙方的愛稱”。他羞澀地伸伸舌頭，不太自然地舉起像機，把奇麗的草海風光收進鏡中。

草海位于瀘沽湖的東南面，全長7000多千米，寬800多米，面積9000余畝。草海里，蘆葦茂密，花草錦簇，侯鳥成群，魚蝦豐盛，更有世界唯一的“神鳥”黑頸鶴在這里安家落戶。憑欄遙望，一陣微風襲來，浩瀚無氓的茵茵蘆葦草，泛起層層綠浪。縱橫交錯的船道里，赤裸裸的摩梭小男孩兒追逐戲水，時而潛入水中撈水草，時而鉆人草叢中揀野鴨蛋。忽然，一首婉轉悠揚扣人心弦的民歌回響在我們耳邊：“左所是個好地方，菱角粑粑蝦子湯，魚滿船兒蛋滿筐，姑娘小伙喜洋洋。”尋聲覓去，只見碧綠的草海上有一著紅裝的摩梭姑娘乘一艘獨木刨成槽的小舟(豬槽船)仙女般飄落而至。只見她脫下百褶裙，跳進湖水里，展開手中的綿羊皮，在水中推撈幾下，密密麻麻的菱角便粘附在羊毛上。不一會兒，姑娘撈了大半筐菱角，便手搖“豬槽船”，漸漸隱沒在綠浪之中。

夕陽映紅了西山的云朵，浸染著綠綠青山。微風輕拂著靜謐的湖面，泛起層層漣漪。晚飯后，導游小姐帶著我們幾個去她一路上對女作家們夸贊的瀘沽湖畔最帥的帥哥家作客。帥哥是這個村的村長，他家的房屋是最具摩梭特色的“木楞子”房。“木楞子”房分正房、經堂、花房和畜廄四部分，相似于漢族的四合院，可它的結構全是用圓木壘搭而成，光正房四壁就需要7米長的圓木200多根。正房又分為正室、左室、右室、后室和前面的走廊，在正室里有兩根很粗的梁柱，右邊的稱“尤杜梅”，叫女柱，左邊的稱“瓦杜梅”，叫男柱。我們一行人的到來，打擾了正在用餐的村長一家人，村長的姐妹們熱情地招呼我們坐在西北角1米寬的“瓜烏”——高坑鋪上，一人敬上一杯“咣當酒”，并邀我們一起用餐。導游小姐不失時機地介紹著餐桌上的令人嘴饞的“豬膘肉”，看著肥而透亮的“豬膘肉”，作家們只是咽咽口水，誰也沒敢品嘗一塊。

聽完村長對正房各室的介紹和女柱男柱的傳說故事后，我們來到花樓下。花樓又稱“尼扎意”，一樓一底的木樓房，有四個單獨的房間，供成年女性接待男“阿肖”住宿用，走廊欄桿的雕刻裝飾物上用彩漆繪著各種摩梭人的崇拜圖案。彝族詩人祿琴，悄悄問村長的小妹：“能讓我們看看你的花房嗎?”小妹點了點頭，帶著幾位女作家上了花房，我們也跟了上去，可全都站在花房的門口，因為花房只有姑娘的“阿肖”才能跨過這道高高的門坎。在門口看見整個花房寬敞明亮，清潔整齊，里面放著臥具、茶具、衣柜和一個小火塘。

“阿肖”走婚是我們摩梭人男不娶，女不嫁的一種婚姻形式，也是我們瀘沽湖畔摩梭人的最神秘之處。小妹接著給我們講道：當摩梭女孩和男孩舉行“成丁禮”后，在勞動中，在轉山轉海節上，在篝火旁，特別是在唱歌跳舞場上，雙方有意(一般以女方的意愿為主)，就會去幽會，去“佐佐嘎”(互贈信物)，建立“阿肖”關系。有的在“阿肖”關系建立后，要秘密走訪偶居一段時間，這段時間，多是避人耳目，悄悄進行的。當夜深人靜時，男“阿肖”或走路或騎馬或劃船或騎摩托車(當今的“阿肖”)到女“阿肖”家走婚，按相約的暗號，拋石子或用煙斗敲門，等候中的女“阿肖”便開門將男“阿肖”引人花房……

經過一段時間的秘訪后，女“阿肖”要將男“阿肖”公開。這時男“阿肖”就要帶一些茶、糖果和女“阿肖”的衣裙等禮物到女“阿肖”家里去。女方家就會給予盛情款待，并將糖果分送給本村各戶，或自家親族，委婉地宣布女兒有“阿肖”了，再由女方的母親或姐妹將男“阿肖”引至女“阿肖”的花房里。第二天一大早，男“阿肖”就會離開女“阿肖”回到母親的家。

如果雙方不再有情有意，女方就會說“你不要來了”，或男方說“我以后不來了”，“阿肖”關系就解除了。假如一方另有新歡，而不通知對方，被對方知道后，對方就會用麻布包著火炭、辣椒、雞毛的小包送給對方，以示警告或絕交。如對方愿意悔改，就向送包者賠禮道歉，雙方言歸于好。

已有未履行“佐佐嘎”的臨時“阿肖”。他們一般都是與正式“阿肖”關系不太好了，而在其它的社會交往中，男女之間產生了感情后，按約定的時間、暗號，男子如約走婚，這叫“翻木楞子”。

我開玩笑地問道：“我可以來翻你的‘木楞子’嗎”?“可以啊”小妹干脆大方的回答，讓我羞紅了臉，不敢吱聲。

離開村長家，不知是被摩梭人的走婚風俗所感染，還是“咣當酒”的酒力，我們一對對手牽著手漫步在皓月風清、旖旎靜謐的瀘沽湖邊。星月落潮底，雙影映湖面，此時的作家們，像是實實在在地走進了“女兒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