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玉祥,20世紀30年代中國歷史舞臺上的風云人物,著名的愛國將領,曾任西北軍領袖、國民黨軍事委員會副委員長。其女馮理達,現為全國政協委員、全國政協臺港澳僑委員會委員、中國和平統一促進會常務理事、原解放軍海軍總醫院副院長、世界杰出的女科技工作者之一。出自名門望族的她,是享譽海內外的知名人士,同時還是我國為數不多的一位女將軍,其身世、其閱歷是如此的豐富,深深地吸引著我,2004年初春,筆者有幸采訪了馮理達教授。只見她一身戎裝、神采奕奕,真使人無法相信這已是79歲的老人,從她的言談舉止中,我們能深切地感受到那種健康的氣息及對人待事的豁達。
在父親教誨下成長
馮理達出生于1925年,是馮玉祥與李德全的第一個孩子,被父母視為掌上明珠、“可愛的小天使”。每當憶起那段與父母相處的日子,馮理達教授的眼里總是充滿了自豪與傷感。雖然父親馮玉祥出身貧寒,但他靠自己的忠勇、正直贏得了威信,從11歲輟學從軍,由士兵逐步升為營長、團長、旅長、師長,以至西北軍的領袖、國民黨軍事委員會副委員長,在職位上僅次于蔣介石,是國民黨著名的愛國將領。1922年,馮將軍的前妻劉德貞因病在北京去世,留下了5個孩子。馮將軍中年喪妻,非常悲傷,但為了撫養兒女,他作出了重組家庭的決定。當時的馮玉祥已是位高權重,京城的大家閨秀都爭著要嫁給他,就連當時的陸軍大帥曹錕也為其女提親,但馮將軍不愿攀龍附鳳而委婉謝絕。后來,馮將軍偶遇李德全,這才成就了一段好姻緣。
雖是將軍之女,但父親對她們姐弟幾個要求很嚴格。為了培養他們獨立生活的技能,馮玉祥要求她們必須學會做家務活、縫衣服、織毛活,每人一周輪流做飯。1931年,馮玉祥在抗戰問題上與蔣介石相左,隱居在泰山腳下的一個祠堂里,他要求子女“不要當小姐少爺,要自強,要靠自己的手去生活”。在父親的教導下,馮理達習文練武,每周要寫100個大字,1000個小字,大冬天也要在院子里耍大刀。五六歲時她已開始給父親當“傳令兵”,給衛兵洗襪子。記得父親第一次跟她發火是為傳令的事。“父親有個習慣,每次接見人要先預約。我當時不知‘約'是什么意思,就把人直接帶了進來,父親大怒,他說以后再傳令要先復述一遍才能執行。”回憶當時的隱居生活,馮理達仍記憶猶新,她常看到母親給父親讀一本很厚的書,后來才知道是《資本論》。夏天的夜晚,馮理達和其他孩子們坐在院子里讓大人講天上的星星,聽著聽著就睡著了。她還記得父親的唯一一次痛哭是在西安事變之后,當時有人主張殺掉蔣介石,那樣將不利于國共兩黨團結抗戰。那次馮玉祥哭得很傷心,手巾擰了好幾次。
在成長的道路上,馮理達從小就受到了良好教育的熏陶,經過一次次的磨練,她樹立了自立自強的信念,養成了不向挫折屈服的個性和樂觀坦蕩的胸懷。母親李德全常對她說:“要學好一門技術,能夠獨立生活,將來才能報國為民。”1943年,聰慧好學的馮理達在重慶南開中學畢業后,于1944年以優異成績考入齊魯大學醫學院,后又轉讀美國加州大學生物系。
1946年,馮理達隨父母赴美,一方面在加利福尼亞太平洋學院生物系讀書,一方面協助父親做些工作。那時候,蔣介石發動內戰,馮玉祥極端憤恨,寫了《告全國同胞書》,毅然決定與共產黨全面合作。他因此被開除黨籍,被吊銷出國護照,處于孤立無助的境地,還時常被便衣特務盯梢。馮理達和男友羅元錚(馮玉祥的秘書)輪流為馮玉祥開車,同時又當警衛、秘書、翻譯和勤務。有一次在舊金山附近,馮理達發現有便衣特務跟蹤,便靈機一動,先將父母送進蘇聯駐舊金山領事館,然后又開車兜圈子把特務甩開,這才又回過頭來接父母。
1948年5月,黨中央發出了“召開新政治協商會議,歡迎一切愛國民主人士前往解放區”的號召,馮將軍應邀參加新中國的政協籌備會。蘇聯駐華大使潘友新從馮將軍的安全考慮,建議他們最好是乘蘇聯的客船走,到蘇聯后,再設法進入解放區。如果乘美國或者其他國家的船走,有可能發生意外。1948年7月31日,馮玉祥夫婦帶領馮理達和女婿羅元錚、馮穎達、馮曉達、馮洪達及其秘書賴亞力共8人,經一番周折后,終于登上了二戰期間蘇聯從希特勒手中繳獲的“勝利號”大型豪華游輪。當客輪行駛到黑海時,馮將軍所在的船艙突然失火,當時馮玉祥正半倚在床上給女兒穎達和曉達講故事。在另一艙房里的兒子洪達及馮將軍的秘書從窗戶跳出來,急忙用太平斧劈開了馮將軍所住艙房的窗戶,救出了昏迷不醒的馮玉祥和李德全。李德全被救活,而馮玉祥和小女卻不幸失事。這場災難至今仍然是一個謎。說到這里,馮理達教授說:“母親非常堅強,沒流一滴眼淚,只是頭發突然白了,我抱著父親和小妹的骨灰盒回到祖國。毛澤東、劉少奇、周恩來等領導同志發電報慰問我們,我們打心眼里感激他們。”
“靠自己的雙手創造生活”
在父親逝去的日子里,馮理達始終牢記父親的敦敦教誨:“要自強,要靠自己的雙手創造生活。”1949年,她成為新中國第一批留蘇學生,在列寧格勒醫學院攻讀免疫學,9年后,馮理達獲博士學位。畢業回國后,她被分配到中國醫學科學院工作。馮理達十分珍視報效祖國的機會,在免疫和傳染病的防治工作中盡心盡責,其足跡踏遍廣東、廣西、浙江等地,為廣大農民送醫送藥。這期間,她寫了大批論文,從理論到實踐,為創立具有中國特色的免疫學打下了基礎。早在20世紀50年代至70年代,馮理達教授就認識到整體免疫的重要性,結合中醫理論,把免疫學的研究提高到整體論的領域。進入20世紀80年代,馮理達教授首先提出中國免疫學、免疫物理學等新的學科思想。隨著研究的不斷深入,她進一步提出了免疫宏觀學、免疫微觀學、老年免疫學、免疫康復學等理論,并在這些理論的指導下,開展了一系列研究,取得豐碩成果。她撰寫的專著《健康健美長壽學》,為我國健康、健美、長壽學指明了向綜合學科發展的方向,被世界眾多醫學界聘為名譽理事長、名譽院長、終身名譽會長等職。1993年起,她被評為國家級有突出貢獻的專家,并享受政府特殊津貼。
1987年,她成功地將氣功免疫學研究與臨床治療結合起來,創辦了中國第一所醫藥結合的氣功門診所———“氣功免疫研究門診”,成為蜚聲海內外的氣功免疫學專家。迄今為止,已有5萬余人在這里解除了病痛。馮理達靠自己的努力,竭盡全力為人民服務,她用講學收入購買了數十套儀器設備放入實驗室,她把上千萬日元、幾十萬美元全部交給國家,把別人贈送的所有儀器、設備也全部充了公。
“文革”中,許多人,尤其是一些特殊身份的人都不同程度地受到迫害,面對此話題,她坦然地說:“那時我們家也無可避免地受到沖擊,母親也于70年代突然病逝,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不想再提了。”接著她又說:“不過在鄧穎超同志的關照下,我被調到海軍總醫院當醫生。在醫院工作之余,我就拖地、倒痰盂、刷廁所,臟活累活搶著干,與其他醫護人員很團結。”1978年,馮理達奉命帶另外兩名同事創建免疫室,她像年輕人一樣又煥發了青春,全身心地投入到研究中,一些研究成果獲得全軍科技進步獎和全軍醫學科技大會獎等成果,她由一名軍醫提升為副院長,成為我國為數不多的一名女將軍。
為表彰其在免疫研究領域的杰出貢獻,她被列入1996年由英國劍橋國際名人傳記中心評選的“世界最著名的500人”之一;1998年又入選為20世紀2000位著名科學家之一;2002年再次選入21世紀“世界最著名的500人”之一,并由英國劍橋國際名人傳記中心向她頒發了“世界500人”證書、獎章及其他獎項的獎杯、獎狀等;2002年,她再次當選為2000名世界杰出科學家之一。
半個世紀的摯愛
有人說:成功的女士是事業與美滿家庭的結合。當馮理達談到她的家庭時,臉上總是浮現出幸福的微笑。她和愛人羅元錚1944年相識于成都,那時,兩人都還是學生,羅元錚就讀于華西大學,而馮理達則是在齊魯大學,他們是在五大學合唱團宣揚抗日救國活動中認識的。那時馮理達是女高音,羅元錚是男高音,他們經常在一起演唱進步作曲家冼星海和聶耳的歌。當時,愛寫即興詩的羅元錚曾寫過一副對聯:“金(陵)男大,金(陵)女大,齊(魯)大非偶;市一小,市二小,兩小無猜。”當這副洋溢著文學才華的對聯傳到馮理達耳朵里時,她雖然對這種調皮的作法感到生氣,但也不得不佩服羅元錚的智慧,開始暗暗留意他的行為。而羅元錚對馮理達的評價是:在一群達官顯貴子女中,她從不涂脂抹粉,非常隨和。一位是名門望族,一位是書香世家,共同的追求、美好的情操使兩個青年的心緊緊連在一起。母親李德全也是位擁護自由、追求進步的女性,當馮理達把羅元錚領回家時,父母認為這個年輕人英俊瀟灑,勤奮好學,為人踏實,同意他們繼續交往。
1947年農歷八月十五,馮理達和羅元錚陪父母開車前往紐約參加民主活動。經馮玉祥提議,兩人在加州首府沙加緬度結婚。途中,他們請一位過路的美國人拍照留影。當晚,馮玉祥選了一個名叫“愛鎖”的旅館住宿,并為兩位新人寫下了“民主新伴侶,自由兩先鋒”的對聯,以示祝福。這副對聯至今還珍藏在馮理達的身邊。新婚之夜,沒有排場的宴會,沒有鳴放的禮花,只有火車鏗鏘的轟鳴聲在歡快地為她們伴奏。婚后,羅元錚一直在馮玉祥身邊幫助處理各種事務。
患難識知己,日久見真情。“文革”中,馮理達被打成“雙料特務”,羅元錚被扣上“反革命分子”的帽子,但他們相互安慰,共度難關。彈指一揮間,50多年過去了。羅元錚,這位中國著名的經濟學家,曾是27所大學的兼職教授,雖然已于2003年8月離她而去,但在馮理達的心中,羅元錚從來就不曾離開過。而認識他們的人,也無不被他們生活的和諧和美滿所感染。馮教授感慨地說:“人生不能枯燥,要學會主動創造環境。夫妻間一定要有一定的自由度,要學會互相尊重,這樣才能協調生活。”
永遠不變的愛國情懷
馮理達教授不僅是一位杰出的醫務工作者,而且還是一位著名的社會活動家。在致力于醫學工作的同時,她還兼任全國政協委員、臺港澳僑委員會委員和中國和平統一促進會常務理事。今年“3.20”臺灣公投,陳水扁及其少數臺獨分子分裂祖國的行徑,違背了包括臺灣同胞在內的所有炎黃子孫盼望祖國統一的意愿。馮理達對此很氣憤,她說父親馮玉祥一生愛國,希望統一,曾經在詩作《運石》里寫過這樣的詩句“人民安樂版圖全”,這正是他一生為之奮斗、為之獻身的目標。馮理達動情地說:“遺憾的是1948年父親遇難,沒能看到結束戰亂之后新中國的建設,沒有等到祖國的統一,作為他的女兒,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父親的遺愿能在我們這一代人的努力下實現。這些年,我同臺灣一些國民黨進步人士及他們的子女有不少聯系,如今老一輩大都離開我們了,父親舊部的兒女們也像我一樣,都是花甲、古稀之人了。改革開放以后,他們經常回大陸觀光旅游、經商,每次與他們見面,我都能感覺到他們游子思鄉、葉落歸根的那份情感,他們都希望兩岸攜起手來,共同振興中華。畢竟都是炎黃子孫,反對分裂、渴望統一是我們每一個中國人的最大心愿。”
“人民安樂版圖全”———這是馮玉祥將軍的遺愿,也是馮理達教授的心愿,更是每一個炎黃子孫的心愿。我們期待著這一天早日到來,盡歡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