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代中葉到民國初年,隨著張家口至庫倫通商的頻繁,張家口呈現出商賈云集、市場繁榮的景象。在商業興盛中,起著樞紐關鍵作用、掌握著經濟命脈的是山西商人開辦的銀號與錢莊。據《察哈爾省通志》里經濟類中所說:“金融樞紐,操于山西錢商。”山西的錢商由于操縱著張家口商業金融的經濟命脈,所以神通十分廣大。他們能上通皇宮、旁連官府、左接豪紳、右攀地主,構成了盤根錯節的關系網,他們還遠跨庫倫、恰克圖,遙走西營、古城(在新疆),南達京、津、滬、廣;近交綏、包,并把金融的融角伸向了四面八方。
山西祁縣城中“匯通天下”錢莊大德亨,在北京、天津、漢口、西安、綏遠、東北等地設有分號,張家口的分號設在橋西鼓樓西街,東家喬本舉,祁縣喬家堡人。在軍閥混戰時,軍閥閻錫山曾向喬家逼索白銀十萬兩,結果如同鴻雁拔毛,毫不影響其在金融界展翅高飛。喬本舉較為開明,辛亥革命以后,他曾慷慨解囊拿出5000元巨額資金,協助創辦了太原競新中學,所以在當地頗有聲望。
1900年,八國聯軍攻陷北京,喪權辱國的慈禧太后率文武百官出逃,過宣府、繞大同、出雁門,經太原直奔古城西安市。在西安,為了滿足其紙醉金迷的奢腐生活,慈禧曾向西安大德亨的分號借白銀十萬兩。由于“老佛爺”的光顧,便給這個“匯通天下”的錢莊提供了溝通上接皇宮的絕好渠道,慈禧回宮后便把大德亨西安分號的經理(榆次樂堡人)繼英提升為大清銀號總裁,真可謂“大德亨財運亨通,繼英一步登天”了!
之后,大德亨設在張家口的聯號大德成又改成晉泉源,總號設在太原市。張家口的分號在堡子里二道巷,經理是山西太原縣人富仁齋,總店的掌柜是榆次人侯頓。由于晉泉源連上大德亨與大德成,可以說是個百年的老字號了,所以在市面上信譽甚高,諸商行去晉泉源存款辦匯兌者甚多,諺云“晉泉源晉泉源,不給利息也存錢”。在張家口與大德亨、大德成前后齊名的十大商店還有大德瑞、大法美、大法裕、大法茂等。大法瑞的東家是山西榆次車輞常家,常家是清末以來聞名四方的大財主,他們的股金幾乎覆蓋了北部中國的通都大邑與小城村鎮。他們以自己通天入地的“巨手”,掌握著察哈爾以至華北一帶的經濟命脈。
常家的后代常老九曾任中國銀行行長,并曾擔任過簡稱為“多虎張”(多倫、殺虎口、張家口等地)稅管局的局長。通過常老九的引薦,山西榆次人郭恒齋被任命為中國銀行張家口分行主任。當時,常老九與常老七、察哈爾省萬全縣周家河一位姓郝的大財主是至親和密友。郝財主家的巨額錢財曾在大德瑞錢行存放,因日軍侵華后致使大德瑞生意虧損而宣告倒閉,但郝財主為了感恩戴德,又主動拿出了巨額的股份將大德瑞改為世合德錢莊。
世合德開張后,名義上是賀馬銀當經理(山西榆次人),但他年已八十,只是每年算賬時來錢莊一次,銀號的實際掌權者是原大德瑞的柜伙岳維歧(山西交城人),岳死后又由山西文水縣人王玉通繼任經理。此人精通商業,善于用人,并且會一掌經,所以在他掌權后不久,便把世合德搞得蒸蒸日上。其分號、分點幾乎遍布半個中國。如:天津分號由山西榆次人徐守業負責,天津外國人開設的美墜斯洋行、中原公司、流西大藥房等商業在張家口出進貨物,都要通過世合德分莊匯兌款項;北京分號由山西祁縣人王子單負責,北京的瑞蚨祥從張家口調進各種細皮貨,大部分的匯項都要通過世合德匯兌;榆次分號由山西人常垣元負責,太谷分號由趙本叢負責。此外各地還設有代辦處,如往上海匯兌款項由聯成號代辦;往河北祁州買賣藥材,款項由同勝銀號代辦;在綏遠辦理業務匯兌款項由天恒永代辦;往多倫進貨,匯兌由玉升原代辦;往包頭購貨,匯兌由進興錢莊代辦。這樣便結成了一個橫跨南北,縱連東西的經濟密網。就這樣,沒幾年功夫,世合德的股金就由12500銀元發展到7萬銀元,利潤翻了將近6倍。
郝財主不只開設了世合德,此外還在張家口開設了北京點心鋪世名號,當地點心鋪世盛德,走蒙古的綢緞莊世生德。在柴溝堡有世順德(缸房)、世興德(雜貨),在洗馬林有世從德(缸房)。世從德每年還派一柜伙專門在周家河,既為郝財主看門,還為郝財主兼管收租。
在張家口的經濟領域里,山西商人是最活躍的一支勁旅,他們不但掌握著古城的經濟命脈,而且也操縱著四面八方的貿易大權。這種社會特點的形成是有著多方面原因的:
一是歷史根源:從明末清初開始,山西商人就掌握了張家口古城的經濟命脈。其代表人物就是八大皇商,據《萬全縣志》所記:“八大皇商人者,皆山右人,明末時貿易來張家口的有王登庫、靳良玉、范永斗、王大宇、梁嘉賓、田生蘭、翟堂、黃云發,自本朝龍興遼左,遣人來口市易,皆此八家主云。定鼎后,承召四都,宴便殿,蒙賜上方服饌。自是每年辦進皮張,交內務府廣儲。”這簡練的文字記載充分地說明了八大商人與清王朝之間在政治上與經濟上的密切關系了。
清代立國之后,康熙遠征噶爾丹時,八大商人中范永斗的后代又參與了支援康熙遠征的活動。《萬全縣志》中,對此亦有具體的記載:“范氏北運一役”,“屢蒙恩赍”。他在支援遠征軍的運輸活動中,表現出“智慮絕人”的才華。他采用的是“平運與駝運”相結合的辦法,并“廣募人徒,厚給工值”,沿途“芟夷鏟治,若履康莊”,因此保證了清朝征討大軍的口糧,能“隨地支給”、“無誤軍期”,戰勝了驚沙蔽天、酷暑蒸騰,寒風刺骨,白雪塞途等一系列困難,“年逾十載,地懸萬里”,西“行寄居送,顆粒無誤”,由于支援遠征有功,所以范的子孫后代乃“咸登仕途”、“蔚為望族”。
山西八大商人通過上攀皇宮、廣連官府的行天入地的巨手,便以皇商的政治身份在張家口古城的金融界占有了牢固的地位,同時也給以后山西商人在這里的活動開辟了道路,打下了基礎。
二是地理原因:山西有的地帶由于人煙稠密,有的則因為土地瘠薄,所以當地人很難糊口,只好遠走他鄉,異地謀生。因此“東口至西口,喇嘛廟到包頭”,到“西營和古城”,“哈克圖和庫倫”,再加“奉天、哈爾濱”,都留下了山西人經商謀生的足跡,所以口語說:“雞叫狗咬的地方就有蔚州人,有生意的地方就有山西人。”
三是山西商人重商德:山西商人有勤勞刻苦,辦事認真的好作風,一般都重視“商德”,所謂“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他們仰慕的是“善與人交,久而敬之”的晏嬰和足智多謀、穩操勝券的范蠡,所以能做到“五湖寄跡陶公業,四海交游晏事風。”主張“人以信義為先,樹以枝葉為圓。”所以人們樂于同其交易,能以信義取得商界的信任,所謂“說一不道二”、“君子一言為定”、“千錘打鑼,一聲定音。”因此最后能夠達到“招生童子至,利市仙官來”。與四面八方建立起金融貿易的關系,為以后的“大展宏圖”創造了有利條件。
四是山西商人憑著經濟界的關系網:由于山西商人在張家口古城握持著這里的經濟命脈,所以自然地也就建立起了各種各樣的關系密網,這里有祁太班、平遙班、汾陽班、二州五縣班等等,同時還有專門取得各種聯系的會館,如堡子里鼓樓后街有祁縣會館、榆次會館,東關街有太谷會館,上堡圈里還有汾陽會館、孝義會館。這些會館的社首均由本縣商人輪流擔任,有專管、有制度、有鋪產、有收入,可以救濟同鄉,也可以介紹柜伙,通過這樣的組織聯系,把山西商人在張家口的經濟地位進一步鞏固起來。
五是山西商人具有較高的業務水平:經商富有經驗,交際有辦法,不少人都精通蒙語、俄語,能說京語、土語,能做到“見什么人說什么話”,有的精通一掌經,有的是鐵算盤,所以算帳萬無一失,因此張家口古城的錢莊票號大多是山西人當家,就是外地財東開的錢莊,舊政府開設的銀行,跑街的業務員也都任用山西人,如:交通銀行用的業務員是山西文水人王子恒,中國銀行跑街的業務員也用的是山西徐溝人李金山。就是當地大財主霍老五、傅老二所開設的銀號也得用山西人當家、跑街,因為不用山西商人通過各方面進行聯系與精心的籌謀,商業便打不開局面。比如:上街搞匯兌業務,必須能掌握“津公碼”、“西平碼”、“京市平”、“規元銀”、“四標八羅子”等津、京、滬、綏的不同匯兌標準,然后才能把業務搞活。
(責編 張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