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文學作品質量降低,引起了各方面的批評和指責。許多批評家和老編輯傾向于將這一問題歸咎于編輯與作者合謀的結果。姑且不論正義操在何方,“合謀”一詞是否妥當,僅從傳播學的實踐而言,筆者以為它是一種歷史的必然現象,應該給予更多的理解才是。
說它是一種歷史的必然現象,是因為隨著編輯出版業的興起,編輯與作者合謀就納入了編輯這門職業的工作議程。而且,作為報刊、出版社的編輯,他不像作者可以自由創作,他的工作,一是要遵循國家有關部門的政策、法規;二是每一個報刊、出版社都有它的辦刊傾向或出書重點、標準。因而,編輯接到來稿,按此原則進行修改,或是提前向作家告知寫作的選題方向,都是應該的。
當下,指責編輯與作者合謀現象的理由,主要是因為他們的商業性操作。其實,許多人在得出這個指責的理由時,是懷著一套既成觀念的。這就是認為媒體還應像原來一樣,只能是意識形態的傳達工具。不愿意接受這樣的一個事實:如今大多數媒體是作為企業的媒體。拿受到批評最多的出版社來說,其實出版社也是作為企業的出版社。在實行市場經濟的國家里,出版商或他授權的編輯有權對所有書籍都實行一種經濟挑選的標準。他向作家買下那些他認為能夠在市場上推銷的書籍,在作家一方,為了生存和自己作品的出版,受到出版商或編輯的約束,保持一種曖昧的立場是難以避免的。
關于出版社追求利潤,暫不說他是正當的、合理的,我們可先聽聽美國出版協會以前的會長梅爾文·米爾頓所說的話:出版社實在是一種很難經營的創造行業,是個失敗遠比成功的機會多得多的行業。他們在文化與金錢之間維持平衡,其行為簡直就像雜技中的走鋼絲。因而,捕捉時機,抓好選題,多出適銷書、暢銷書,這是出版社維持生存及其發展不可或缺的重要條件。出版界的常識也告訴人們,要推出一本暢銷書并不是容易的事情,理想的暢銷書往往是“千載難逢”的。平時出一本書,能做到保本已是不太容易了,若是能賺些微薄的利潤,那更是相當地不簡單了。而且,出版社再怎樣的商業合謀,它也得遵守宣傳紀律和有關政策、法規;它也得接受廣大讀者的質量檢閱。這也是衡量他們和他們的作品的道德底線。就是合謀暢銷書,也不能光是鄙視,要看到它在有效地使文學走出低谷的積極意義。文學失去轟動效應已經很久了,近些年來,青春文學的策劃,再一次激起了讀者對文學的熱情,雖然有躁動之嫌,可總比原來許多人一點感覺不到文學的在場好。而且,它也為文學創作帶來了新的生長點。再有,暢銷書也不一定不是好書,暢銷書作家也不一定不是好作家。像韓寒等人他們都曾是“新概念”作文大賽的金牌得主。雖然還不能一時評定他們的作品就是文學中的經典,但這些作品確實反映了當今一部分青少年的精神狀況,卻是不爭的事實。19世紀初的英國,有兩本發行了十來萬冊的書《恰爾德·哈羅德游記》和《異教徒》,它們的作者也是它們國家的驕傲,那就是詩人拜倫。而且,附帶說一句,在認識作家這個職業的本質之前,也不要忘記一個作家———即使是最超脫的詩人,每天也得吃飯,也得睡覺。凡是文學事實,總要提及如何向作為作家的人提供資助的問題。而能給予作家資助的,似乎只有報社、雜志社、出版社的經營者們。
出版社迎合讀者,這是出版界長期以來的信條。在文學究竟是否服務于讀者的話題面前,出版社等媒體比其他行業更有發言權。因為這個行業要生存,不得不主動調查讀者的內心需求。作家在寫作時雖然腦海里也總浮現著一群讀者,但這群讀者只是想像中的,并不一定現實。現實中的讀者需求情況還得依賴于出版社的科學調查。同樣,進行文學評論的文化集團里的行家比作家對讀者這個群體的動態更是模糊不清,他們對文學持一種歷史的、審視的態度,至于出版的書能否被大眾接受,他們不管。而大眾讀者生活在現實中。對他們來說,不要求起什么作用,只有如何生活的問題。他們具備一種從直覺出發的文學趣味,缺乏闡釋性的和理性的評判。他們品嘗著作家為他提供的東西,決定自己的好惡。他們作決定而不需要向人講清道理。所以,只有密切關注市場的編輯才是溝通讀者與作者的最好橋梁。
至于出版社許多年來主要為低層次的讀者服務,這也是書籍的特性和國內受教育的人的數量、程度所決定了的。因為人要能閱讀,首先必須識字。但能讀會寫的人并不都是具有讀書習慣的,所以,識字人口不等于讀書人口。讀書人口是那種具有閱讀習慣的大眾。而且,培養閱讀習慣,需要從幼兒時期就開始,并需要一定的強制。再說,書籍比報紙雜志更具有閱讀的抗拒感,閱讀書籍比看報紙雜志需要更高的閱讀欲望。如果把閱讀這個行為按媒介類別來觀察的話,報紙雜志的閱讀與初等教育的普及情況有關,書籍的閱讀則與高等教育的普及情況有關。因此,如果說初等教育的普及是培養讀書習慣的必備條件,那么養成讀書習慣也就必須等到高等教育的普及以后才能實現。而我國高等教育的普及還有待時日。
最后,理解編輯和作者,還應尊重他們的勞動。一部圖書的生產出版,不應該讓它只是面對審視或者遭受苛責。作為精神產品,它也應得到相應的肯定和贊許才對。畢竟它耗費了編輯與作者的許多心血和精力。當然,合謀的編輯與作者也要有一些反思。誠如魯迅言及的:“(譯著印數)每一增加,但也伴著哀愁,怕于讀者有害,因此作文就時常更謹慎,更躊躇。”
總之,編輯與作者合謀還只是處于建設中的一個概念。兩者相互之間的合作如何達到和諧,盡可能避免庸作的面市,需待雙方素質的提高以及編輯出版學的發達。讓我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