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偉大作家藏在哪里

老一代作家頭腦里多是“反右”、“文革”，年輕一代作家頭腦里多是游戲機、名牌轎車

在諾貝爾文學獎火熱出籠之際，中國文學界也在焦灼地探討自己的出路。大家在想：我們的偉大作家究竟藏在哪里?

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全中國一年只出五到十部長篇小說，然而幾乎每出一部，都會在全國引起轟動，像《青春之歌》、《林海雪原》、《紅巖》等起印就是幾百萬冊，書一上市，買書的人往往排成長隊。

現在，一般的小說，能印上一萬冊，就算是很了不起了。

“今天，文學的確是被邊緣化了，文學在社會中的重要性顯著降低了，其實，全世界也都是這樣。”清華大學教授、著名小說家格非在“2005小說的現狀與可能性對話會”上說。

由渤海大學與《當代作家評論》雜志社、《作家》雜志社、春風文藝出版社一起在遼寧錦州市召開的這次會議，吸引了莫言、賈平凹、李銳、格非、閻連科、范小青、王曉明、南帆、陳曉明、謝有順等20多位全國知名小說家和文學批評家，

中國文學還是很有價值的

格非認為，資訊的發達、文化的多元使得作家壟斷信息資源的時代已經成為過去……這個現象很難說是好還是不好，在某種程度上也意味著社會的一種進步。

批評家王曉明則說：“雖然文學的處境被邊緣化了，然而文學的價值卻從來沒有被邊緣化。”

《紅高梁》、《檀香刑》的作者莫言說，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文學帶著鮮明的時代痕跡，基本上是一種革命戰爭的文學，是配合黨的政治工作和宣傳任務的文學，而當代的文學作品則充分地展示出作家的個性。

莫言進一步解釋說，人們可能會注意到當代作家的作品與上世紀五六十年代作家作品的區別之一就是在語言上有著很大的不同，實際上今天的作家在他們的作品中努力表現個性化的思想，對社會的反思不是人云亦云，從積極配合形勢變成直接干預生活。

“從某種角度來看，今天的文學并沒有被邊緣化，而是更加貼近現實了。”莫言說。

靠西方“翻版”出不了經典

面對年復一年的諾貝爾文學獎的悖論，作家們在想的一個問題是：全球化的背景下，我們靠什么東西在世界上爭勝?

“還是應當通過漢語這個方式，來解決中國的問題，應當通過作品來傳達出一種中國的經驗來，而不是對歐美文化的復制。”蘇州大學教授王堯說。他是著名的文學批評家。

莫言回憶說，像他這個年齡的作家，早期閱讀的東西是沒有西方內容的，都是中國古典小說。西方作品翻譯過來后，大家感到眼前一亮，小說原來也可以這樣寫……于是，在中國的土地上，先鋒派萌芽了。

但先鋒派也帶來一個很大的問題：一些年輕作家不僅在技巧上盲目模仿西方現代派文學的表現手法，在觀念上也往往有意識地去模仿西方現代派文學的哲學思想，很多小說里描寫的情緒不是中國老百姓的情緒，而是從西方現代派小說里學來的一種“末落的情緒”。長此以往，中國文學必將失掉自己的個性，將成為西方文學的“翻版”。

北京大學教授陳曉明說，到了上世紀90年代，大家意識到，我們應該有中國人自己的、帶有中國獨特個性的和鮮明特色的、屬于中國人自己的當代文學。

莫言說，中國當代文學從哪里去繼承優秀傳統?怎樣才能與西方文學分開?答案很簡單，只能從自己的歷史中尋找。然而，僅僅有“紅色經典”顯然是不夠的。新生代小說家瘋掉了嗎

郭敬明、韓寒這批新生代小說家，會成為偉大作家嗎?

莫言說，盡管部分已經較有名氣的“80年后作家”有明顯的商業包裝的痕跡，而且有偶像化傾向，但是不能據此就武斷地認定他們就不是在進行嚴肅的文學創作。老一代作家的頭腦里多是“反右”、“文革”、饑餓、游街、迫害、下放、勞改、平反、昭雪……年輕一代作家的頭腦里更多是電腦、游戲機、流行、時尚、明星、別墅、名牌轎車、出國、留學、開公司等。由于想像的內容不一樣，所以表現出來的思想也就不會一樣。

他說，再過20多年，這批“80年后作家”大概50歲左右，在文壇上也已經有了“話語權”了，勢必會成為文學創作的“主角”。

格非的看法是，新生代作家的作品在市場上占有很大份額，同時也非常希望能在文學史上占有很重要的地位，這樣一個思維邏輯是非常可笑的：去考慮市場當然沒有什么問題，因為要去賺錢，但是一個作家不瘋掉的話，你不能去考慮你的作品不朽。

格非認為，“功利”二字，毀掉了一大批人。實際上，這現在已不僅是青少年作家的問題，大中小學的教育都存在問題。時下這批非常年輕的“80年后作家”本身起步時，就顯得營養不良，而且在許多觀念上都非常畸形。

真正厲害的作家可能在“外圍”

曾有美國記者打電話問格非，中國從上世紀90年代到現在，已經有一段時間了，為什么見不到頗有影響的作家來描述這個社會的現實生活?

格非告訴他：“中國社會轉型的頻率太快，作家來不及適應。過去，一種創作方法對于一位作家來說可以吃一輩子，可是，今天的作家剛剛找到一種創作方法，沒過五年或者十年整個社會就又變化了，如此變化給作家調整自己帶來了難度。一時產生不出經典式的大作品，是可以理解的。”

格非曾在與青年作家座談中提到，說不定真正偉大的作家就在你們這些人之外，可能真正厲害的作家在你們外圍，不在你們當中，你們現在可能還不知道，這些人已經出現了，這個東西確實帶有一些神秘的色彩。

一個時代，有一個真正偉大的作家就夠了，他能代表那個時代，就像曹雪芹一樣，就像但丁一樣。能夠出現這樣一個天才，格非認為是有可能的。

《當代作家評論》雜志主編林建法認為，當代中國文學已經出現了一批比較好的作品，如韓少功的《馬橋詞典》、莫言的《檀香刑》、格非的《人面桃花》、賈平凹的《秦腔》、李銳的《舊址》、張煒的《九月寓言》、王安憶的《長恨歌》等就是其中的代表作。

不過，讓人驚奇的是，這些作品，大都沒有獲得中國長篇小說最高獎茅盾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