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泉為何有恃無恐?
趙曉
對于一個將“成王敗寇”奉為圭臬的民族來說,控訴和揭露并沒有多大的力量和意義,而增強自身實力可能更有利于彼此關系的改善
在6月15日召開的日本眾議院郵政民營化特別委員會議上,日本首相小泉純一郎首次公開表示:一旦明年9月自民黨總裁任期屆滿,將立即辭去首相一職。這番表態表明,日本政治已經進入了后小泉時代。
日本在小泉時代徹底改變了過去的安全政策,放棄了和平憲法中規定的“專守防衛”的國策,開始大踏步地向軍事大國和政治大國的既定目標邁進。如果說小泉之前的日本政府在此問題上還是試探性的、有些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意味的話,小泉政府的態度則是明火執仗、毫不隱晦、大張旗鼓的。這既體現在小泉內閣在教科書問題與靖國神社問題毫不退讓的態度上,也具體地反映在它左右開弓,與中、韓、俄3國對有爭議的領土問題展開富有火藥味的論爭與行動中。令人感到不解的是,今年是日本的“爭常”年,在此情況下,東京甚至沒有對鄰國哪怕是象征性的友好表示,依然一意孤行。近日,就在日本等4國將“爭常”方案提交聯合國審議的關鍵時刻,日本針對鄰國的強硬姿態又有了新的發展:日本國土交通省6月20日宣布該省已于17日在沖之鳥礁石安裝地址標牌,并向新聞界公布了照片。
這種咄咄逼人、不管不顧的態勢,首先與小泉的個人風格有關:個性強烈的“怪人首相”我行我素,不按照常理出牌,只想逞一時之強。特別是第三次內閣組閣,小泉更網羅了不少令日本政論家大跌眼鏡的人士入閣。這些人士的知名度雖然不高,但有一個共同特點,就是擅長“失言”。如此這般的“小泉末期內閣”,各界怎能對它有什么期待?
誰都知道,在自民黨內,擁有最大發言權的派閥仍然是原田中派的橋本派。如果沒有獲得黨內主流派人士的支持(至少是默許),小泉政權就無法支撐下去。從這個角度來看,小泉首相的橫沖直撞及其內閣大臣與官員之“頻頻失言”,是與當今日本政壇的大氣候與土壤分不開的。
日本是一個島國,國土狹小,資源匱乏,這樣的國情造就了大和民族政治性格上的兩大特點,一是憂患意識特別強,富有集體主義和犧牲精神,將國視為家;二是在涉外問題上,“吃硬不吃軟”,信奉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對強者頂禮膜拜,對弱者不屑一顧。20世紀日本在外交上的3次結盟,都是和當時世界上力量最強者的聯合(20世紀初的英國,納粹德國和美國),在外交路線上的“傍大款”心態昭然若揭。美國學者魯思·本尼迪克特《菊與刀》一書中曾以“恥感文化”而非“罪感文化”,來概括日本民族的性格,即含有此意。
明治維新之后,日本全力學習西方,成績卓著,國力突飛猛進。但是,日本真正學到手的主要還是器物和實用的層面。在思想、文化、精神方面日本也曾大力引進,但是自由民主思想始終是“外來”的,在精神上沒有融入日本文化。
戰后美國代表盟國獨家占領日本,當時盟軍司令部的任務是徹底鏟除日本軍國主義勢力,把日本引向和平發展的道路。應該說,在初期,美國的確朝這個方向做了努力。但是到1948年底中國共產黨取得全面勝利的前夕,美國的對日政策就產生了方向性的轉變,把遏制右派變成了遏制左派,由此而來的一系列具體政策都直接間接姑息、縱容了日本軍國主義殘余勢力,包括至關重要的教育領域。
1993年,由于自民黨分裂,導致“1955年政治體制”崩潰后,日本政權和各派政治勢力在分化改組中明顯右轉,左派勢力衰微。日本社會黨政策發生右傾化,1996年改名為社會民主黨并發生了兩次分裂,從過去日本國內的第2大政黨跌落到第6位,原先的“革保”之爭已為兩大保守勢力的競爭所取代。日本國民中一度有近2/3的人支持首相小泉純一郎參拜靖國神社。這似乎就是日本的政治現實:老一代具有軍國主義殘余思想的政治家和戰后新一代具有強烈民族主義情緒的政治家聯手,推動日本朝著成為一個沒有歷史“包袱”的“普通國家”的目標不斷前進,左翼的,以市民為中心的“反戰和平”政治勢力則日漸衰微,而國民中普遍存在的則是一種漠不關心和由此可能產生的盲從盲動。
近日公布的民意調查顯示,日本反對小泉參拜靖國神社的人數首次超過支持者。與此同時,日本臭名昭著的右翼團體——“遺族會”6月11日也在東京召開會議,要求首相在參拜靖國神社問題上,要“考慮鄰國的感情”。許多人據此認為,小泉在參拜問題上已經陷入了內外交困的局面。但事實上,日本社會的這一轉變不是什么“道德感悟”或“良心發現”,更多的是對日本長遠利益考慮下的一種微調和迂回。對于一個將“成王敗寇”奉為圭臬的民族來說,控訴和揭露并沒有多大的力量和意義,而增強自身實力可能更有利于彼此關系的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