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告是國家機關或社會團體,將某一決定、辦法,或某一案件,用書面形式張貼出來,告之有關人員或廣大群眾的文件。舊社會的布告文體有文言、白話、半文半白幾種,大多官話連篇,百姓望而生厭。但有個別韻文布告,讀來朗朗上口,易被百姓傳誦。近日翻閱史料,見到三張韻文布告,其內容記述了四川民國時期幾起特殊的歷史事件,每張布告都有一段可圈可點的龍門陣。
一、1930年洪雅縣政府催收兩年捐稅的布告:
照得縣辦諸款,早經分撥各部;上峰三令五申,限期不準延誤。
本縣諭令派員,未敢放松一步;各區竟敢拖欠,縣局無法羅掘。
用特明白布告,現在歲盡去暮;糧泥燈捐等款,掃解以清年度。
不特考成攸關,懲罰決不寬恕;團甲一體遵照,立即歸款毋忽。
縣長兼征收局長?搖熊毓章
民國十九年十二月十七日
這是民國十九年歲暮,縣政府催收預征民國三十一和三十二兩年捐稅的布告。
當時四川境內軍閥割據,由踞城占地的軍閥征收捐稅,提前預征幾年捐稅的事屢見不鮮。軍閥們絞盡腦汁收刮民脂民膏,征收捐稅項目就有幾十種,種地和收租要交“糧稅”;經商要交“營業稅”和“所得稅”;賣煙、酒、糖、茶的還要另交“煙、酒、糖、茶稅”;辦筵席要交“筵席稅”;出租房者要交“房捐”;賣鴉片煙土要交“泥捐”;開鴉片煙館要交“燈捐”;開妓院要交“花捐”;還有亂七八糟的“雜捐”……捐稅名目多如牛毛,達到“而今只剩屁無捐”的地步。最可笑的是政府一面鼓勵生產鴉片,對不種植罌粟的農民強征“懶捐”,又收“泥捐”準許鴉片自由買賣,還收“燈捐”、“許吸捐”、“癮民捐”公開允許煙民吸毒,卻又扯起“禁毒”大旗,在民間強征“禁煙特捐”,真是“既當婊子,又立牌坊”,機關算盡,兩頭撈錢。
二、1940年洪雅縣政府禁種罌粟的布告:
偷種罌粟,禁令森嚴;敢有違犯,死刑難寬;保甲坐罪,田土入官;
告戒至再,其各凜旃。
縣長王良瞿
民國二十九年三月十五日
清末至民初,洪雅境內隨處可見種植的罌粟,至1935年南京國民政府統一川政后,迫于社會輿論壓力,才開始明令禁種罌粟。
王良瞿是民國年間洪雅頗有政績的縣長,他除了修建花溪渠造福一方百姓外,還大刀闊斧地執行禁種罌粟令。1942年6月他卸任時,洪雅境內罌粟已近絕跡。但與洪雅比鄰的西康省卻到處可見鮮艷的罌粟花,在“禁種不禁吸”特殊政策庇護下,洪雅境內煙民對鴉片照吸不誤。斷絕了本地貨源,有西康和云南的上等煙土源源供應。洪雅禁種罌粟,沒有解決禁毒問題,反而抬高了煙土價格,讓鴉片販子獲得高額利潤。
三、1944年洪雅縣政府躲避日本飛機空襲的布告:
現在天氣清明,嚴防敵機暴機;城內人口物資,應速疏散離城;
一旦遭受空襲,實屬無謂犧牲。特此剴切布告,仰各一體凜遵!
縣長?搖黃君穆
民國三十三年四月二十二日
抗日戰爭時期,1939年國民政府遷到重慶建立陪都后,日本飛機對四川狂轟爛炸,重慶、成都、樂山等大中城市多次被轟炸,使成千上萬家庭妻離子散,使許多昔日繁華的街道變成了殘坦斷壁的瓦礫場。我方空軍力量單薄,使敵方空軍占了制空權,害苦了老百姓。冬,春兩季四川陰雨多霧,敵機較少空襲,百姓勉強可過幾天安穩日子。夏、秋季節,若遇天氣晴朗,百姓就擔心敵機空襲,隨時準備“跑警報”,從早到晚提心吊膽過日子。
1939年日本飛機空襲樂山,造成幾條繁華街道被炸毀,傷亡千人,萬人流離失所的慘案后,比鄰樂山的洪雅才重視對敵機空襲的警戒,建立起一套防空警報制定。
縣防空人員手持綠旗,間隙鳴鑼一響,高呼“預行警報!”表示敵機已將飛臨縣城上空,此時全城寂靜無聲,如一座空城。躲在家中的人們,驚恐萬狀把度過每分每秒,只能暗暗祈禱上蒼保佑。等到防空人員手持綠旗,鳴鑼通知“解除警報!”說明已得到敵機進入四川境內的情報,城內居民便扶老攜幼、拖兒帶女向郊區疏散。防空人員手持黃旗,間隙鳴鑼二響,高呼“空襲警報!”預示敵機已到成都一帶,已出城的人趕快尋找樹林、山洞、墳穴可以藏身處躲避;如在夜晚,未出城的人家,趕快關門閉戶,熄滅燈火。防空人員手持紅旗,間隙鳴鑼三響,高呼“緊急警報!”說明敵機已遠離縣城了,一顆吊在嗓子眼的心才落到胸膛里。外出避難的人們,此時才拖著疲蔽不堪的身軀回家,人們編了一首“跑警報”順口溜:“預行警報,聽到就跑;空襲警報,雞飛狗跳;緊急警報,閻王掛號;解除警報,哈哈大笑。”生動描寫了當時的情景。這種狀況一直延續到四川建成三大機場,美國飛機進駐四川,盟軍飛機掌握了制空權,才告結束。
洪雅縣政府這張躲避日本飛機空襲的布告,記錄的就是那段辛酸的血淚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