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老馬到農貿市場去買菜。市場里熙熙攘攘,人頭攢動,一派熱鬧的景象。
老馬走到一個肉攤前,對著一個正在埋頭剔肉的肉販大聲說道:“丁小三,給我割兩斤肉,要瘦。”
長得五大三粗的丁小三只是抬頭看了老馬一眼,沒說話,又低下頭剔肉去了。
老馬納悶,這個丁小三今天是聾了還是啞了。平時他見了自己,哪一次不是恭敬有禮,把一張長滿橫肉的臉笑得稀爛。可今天丁小三是怎么了?拉著那張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馬臉給誰看!老馬心里有氣,又把剛才的話重復了一遍。
這回丁小三有了反應,只見他將剔肉刀往案板重重的一拍,粗聲粗氣地說:“你沒見我正忙著嗎,等會兒行不行!”
老馬氣得夠嗆,當下就要發著,可想了一想,又忍了下來,掉頭就走了。
沒有買成肉,老馬又來到賣魚的地方,他和一個正在刮魚鱗的女魚販開起了玩笑。
“陳明娥,你這魚新鮮嗎?該不會是死魚吧?”
那個叫陳明娥的女魚販狠狠的瞪了老馬一眼,說道:“您老嘴上積點德好不好,天地良心,我陳明娥什么時候賣過死魚?您老這不是血口噴人嗎?”
一番話讓老馬窘得不行,他忙說:“開個玩笑,開個玩笑。”
陳明娥卻不依不饒:“開玩笑?您老倒是嘴巴痛快了,回頭傳到市管科那些人的耳朵里,我可是吃不了兜著走啊。”
這一下,老馬也沒有心情買魚了。
唉,變了,變了。過去陳明娥對他老馬可不是這個樣子的呀!每次她見了老馬那股熱乎勁,真是比親閨女還要親呀!怎么才幾天,她就變成了這么個態度,看來還是應了那句老話,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老馬滿腹酸楚和感慨,在農貿市場里漫無目的地走著,一時間連自己到這里來干什么似乎都忘記了。
“馬科長,馬科長。”一個聲音把老馬從紛亂的思緒里拉回到現實中來。
老馬定睛一看,跟他打招呼的是菜販田老大。
田老大十分熱情的拉著老馬到自己的攤位坐下。又把一個沏著熱茶的保溫杯塞到老馬的手中。“來,喝茶,喝茶。”
要在平時,老馬對那些廉價的劣質茶是瞧不上眼的,但是今天不同,捧著保溫杯,老馬感到了一種難得的溫暖。
田老大關心地問:“馬科長,聽說上個星期你辦退休了,是真的嗎?”
老馬說:“是真的,船到碼頭車到站,是到該退下來的時候了。”
“退了也好,省了許多心。”田老大說。
老馬啜了一口茶,茶很釅,很苦。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老馬說:“老田啊,你是知道的,我在這個農貿市場干了有十來年了,這里的每個攤販我都認識。但是今天,我來這里有老大半天了,你還是第一個和我老馬打招呼的人啊。旁的人好像都不認得我了,更有甚者,有人拿臉色給我看,有人用言語擠兌我。我才退下來幾天?這些人怎么……怎么都是這個樣子,唉,不說了,不說了,寒心哪!”
田老大勸慰說:“馬科長,你也別為這種事鬧心了,有些人就是勢利眼,跟這些人嘔氣,實在犯不著。”
老馬看田老大攤上的蔬菜很新鮮,決定今天就買些新鮮蔬菜回去得了,氣受夠了,別的什么也不想買了。
告別田老大剛走幾步,老馬就聽見田老大在后面叫他。
老馬回過頭去,看見田老大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像是有什么話又一時難以說出口。
老馬笑著問:“老田,你還有什么事嗎?”
田老大揮了揮手說:“沒事,沒事,就是叫你多多保重。”
和田老大說了一陣話,老馬覺得自己郁悶的心情多少輕松了一些。畢竟不是人人都是見風使舵的勢利小人,世上還是有田老大這樣的好人哪!想到這里,老馬心里不禁有一種愧疚,過去老馬對這個田老大的印象可不好,認為他是個難管的刺頭,老馬當市場管理科科長的時候,可是沒有少罰過田老大的款。
這么走著想著,老馬突然一下想起了什么。“糟糕!”他調頭趕緊往回走。
老馬幾乎是一路小跑著回到了田老大的攤位前。
“老田,實在對不起,剛才光顧著說話了,我還沒有付菜錢呢。”
老馬一邊掏錢一邊說:“我真不是有意的,老田,你可別往心里去啊。”
田老大誠懇地說:“馬科長,看你說的,你才退下來幾天呀,買菜付錢的習慣哪能一下子就養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