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的人,在哪一個時代都稀缺
作為歷史的參與者,作為悲劇的見證者,徐曉和她的那些朋友們雖經(jīng)歷了許多的坎坷磨難,但這并沒有使他們對生活絕望,相反,他們以一顆真摯的心去包容了一切。在《半生為人》的序言中她是這樣說的:“最終我把血腥和粗暴的細節(jié)刪除了,也把荒誕和滑稽的故事刪除了,惟獨沒有刪除的是從那個故事中走出采的人,因為那其中雖然凄婉,卻飄散著絲絲縷縷的溫情?!?/p>
在天下熙熙皆為利來的塵世中,在看不見的形形色色的誘惑下,他們依然能保持自由的思想、獨立的人格和真實的性情。這實在是難能可貴!
“直如弦,死道邊;曲如鉤,反封侯。”中國古人早參透了這一點,歷史的循環(huán)也一次次證明:當風暴來臨時,最先被卷進深淵的,是那些有赤子之心,無官場野心的人。這些人不是因為傻,不是因為沒有知識看不明白世情,恰好相反,他們有大智慧,如嵇康、蘇東坡,他們學究天人,難道不明白這個道理?
東坡經(jīng)過“烏臺詩案”,九死一生,深知文禍之可怕??蓜倓偨俸笥嗌H到黃州,不能簽署公事了,但他的詩中依然流露出對朝廷的不滿和對自己不能服務(wù)社會的遺憾:“逐客不妨員外置,詩人例作水曹郎。只慚無補絲毫事,尚費官家壓酒囊。”因為像這樣的人,讓他改變真性情,去做一個套中人,那比貧窮、囚禁可能還要痛苦十分。
徐曉這樣不偽裝、不做作、人到中年還保留文學性格的人,其政治智商應(yīng)當是很低的,他們有自知之明,也不奢望去政壇上呼風喚雨。但奇怪的是,一些像徐曉這樣的人,卻被莫名其妙地卷入一個個漩渦。少女時代的她,有過兩年的牢獄之災(zāi)。以后的歲月,政治的夢魘如影隨形、揮之不去。這究竟是為什么呢?道理很簡單:因為他們活得真實。
真實的人,在哪一個時代都稀缺。真實的生活態(tài)度也會成為困頓痛苦之源。但真實的人,不拒絕、不回避這種困頓和痛苦,他們在咀嚼這些的同時,相反有一種精神上的大自在。這些人,對愛情、友情甚至對世事,因為不愿意量化,便不愿意費盡心機地去權(quán)衡得失:這個人能不能交?這件事能不能做?風險有多大?收益又有多大?此種屬于生意場或官場上的考量不屬于徐曉和她的朋友們。這也是這些人屢屢受傷的原因。
文學和做生意、做官等行為不同。文學活動首先需要有真實的情感,強烈的表達沖動,技巧則其次;而政治經(jīng)濟行為則首先需要技巧,特別是左右別人的技巧,真實是這類活動的一劑毒藥。
徐曉的那代人是活在理想中,而如今的人是活在現(xiàn)實中,很多利己的追求已變得不擇手段了,不知這是人類的進步抑或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