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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原有多高

2005-04-29 00:00:00曹建川
雪蓮 2005年4期

1、我們在一個有風而且有霧的早晨出發了,目標是青藏高原巴顏喀拉。我要到那里去采訪一群修筑“天路”的人。

車隊并不龐大,但很威儀。五輛被稱為“牛頭”的越野車,很有氣度地飛馳在西寧去倒淌河的高速公路上。坐在“牛頭”之上,我可沒有一身牛骨頭。我周身的骨頭在棉軍大衣捂就的變態的溫暖里,柔軟且沒有彈性。

我本能地畏懼高原之高。雖然這是六月,但高原的季節像是個撒謊且挺直腰干的騙子,寒冷穿透我的衣衫、皮膚、皮下脂肪和骨髓,輕而易舉就擊垮我的意志。我滲汗的手緊緊攥住速效救心丸的玻璃小瓶。這是在西寧專門買下的,包括棉軍大衣,還有小瓶氧氣罐。我還不好意思吞下幾粒,因為同車的一個年輕的黨委書記,一個電視攝像師,還有嘴唇平常都烏紫著的司機,他們心臟都不屬于健康的行列。高原心臟高原人,我們都忌諱談論心臟。還是書記首先發話,說,吃幾粒丹參片吧,前面海拔更高了。

我抬眼望去,是日月山。

日月山口的兩朵亭子像兩柄宮廷華傘,孤獨地蒼老地撐著風雨日月。在山腰上,有一座算得上高大的人體紀念碑,漢白玉的——這是雕刻家手下的文成公主。我見過很多處的文成公主,倒淌河的,文成公主廟的,還有敦煌用駱駝腿骨雕刻的,我發覺無一例外有青春女子的笑容,都像蓄長發的女政治家(現代女官一到副科級就剪成男人頭了),飽滿、慈祥,深邃。或者隱約地,在嘴角掛著一絲惆悵,詮釋一根愁腸。這個聰明的女子一定明白,她只不過是政治棋盤上的一顆棋子,是唐王朝射向高原吐蕃的一羽溫柔的箭。小女子突然成了一架民族天平上的砝碼,她再沒有機會把青春的笑容燦爛在自己的唇角。自從踏上西行的車轅,她,已經不屬于自己,所以,她便不能自己。

但后來的事實足以說明,小女子命里的富貴在高原。她的威望甚至遠遠超過高原很多代教主。她有非凡的魅力和魔力。她在高原的高度是蒼藍天宇里雄鷹的高度。鋪天蓋地的教民或信徒,因為仰望她而不得不千萬遍叩首。僅僅因為信服就變成信仰,她是高原萬物蒼生的陽光雨露。可能在神州大地只有兩個人被人稱作過太陽,一個是遠嫁的漢家女子文成公主,一個是改天換地的毛澤東。

這里要說的是,文成公主的語錄非常簡潔,假若可以傳承的話,我們就理解為六字真言“口奄嘛呢叭咪哞”好了。信徒們嘴里誦念聲聲,連睡夢里也不忘記敲擊牙床,因此,他們被真言徹底洗腦,思維的原野空曠透明,即使目睹沙化嚴重的土地,眼睛里也沒有塵埃。在玉樹,當我站在嘛呢城時,我固有的和多年來學習而來的文化、思想,被幾億塊刻著六字真言的石片沖擊得粉碎。被巨大、厚重、蒼茫的“場感”粉碎的還有語言和表情。這是第一代加納活佛宗求帕文的功勞,經過300年積累,到1995年嘛呢石多達25億塊,文革的力量讓它消失了22.4億塊。我屬于文革后的一代智殘品,沒有見過所謂的紅海洋——語錄的海洋,語言的海洋,所以一直缺少震撼,因此麻木;但在嘛呢城,我被另一種語錄的海洋包裹、粉碎、漂浮,這是純粹而透明的鏤刻于山石生長于自然的宗教。

宗教隨自然生長,你不用擔心它的偉大。

我在玉樹藏族自治州結古鎮的百納河口見到了文成公主廟。相傳這是文成公主與高原王松贊干布會面后,翻過峻峭的巴顏喀拉,越過滔滔通天河后,公主為感謝神靈之助而在此修造佛像、佛塔以伺紀念。多年后,金城公主又婚配藏王赤迭祖贊,一路踏著前公主的足跡,在百納河口見到了壯觀的佛像,便蓋廟以避風雨,遂取名“文成公主廟”。馬蹄遠去,足跡不見了,連車轅后的塵埃也不見了,留下的是山、廟、河岸上密如蛛網的繩索和繩索上迎風獵獵的經幡。

初嫁高原的公主將惆悵衍生為今天高原的陽光。

我沒有見廟就拜的膝骨,但,我在廟外之廟沉默了

2、倒淌河鎮一過,車就拐上了214國道。

214國道不再容許高速,它需要謹慎的耐心的行走。

遠遠的就見到雪域之上的亮光,在青色的山脈之上濃厚的烏云之下,那份亮光格外地明麗,甚至使你驚心動魄,你不用懷疑那是蒼天打開的一只慧眼,傳遞出神圣的光輝。我趕緊使用了數碼相機,后來洗出的照片使我發覺,原來車窗玻璃上有一層墨綠貼紙。照片色彩異常沉重,沉重得讓人心跳加速。

這可能就是預言,通向巴顏喀拉,我那不太正常的心臟一直處于正常的沉重之中。

一路上僅有的是恰卜恰鎮附近支離破碎的農耕文明。田園里的作物在高原稀薄的氣流里艱難生長。它們的生長帶著喘息。其實我很希望在倒淌河看見倒躺的河,即使希望變成奢望,我依然沒有看見那條很有性格的河流。河流不見了,它匆忙地留下了一個名字,只有成群結隊的牛羊在河床上倉促地行走。風吹草低見牛羊,那樣的場景已經過度到神話的版本,現在是牛羊低頭見草地。就在號稱草原第一鎮的河卡鎮,我們聞到的只有牛羊腐敗的糞便味。草原丟失了自己牧草的清香。

食草動物們在沙化的草場緊張地覓食。它們知道,第一口吃下的是草,第二口可能就是沙。緊張,是它們活下去的理由。

其實,生命都是在緊張中完成行走。比如,我們。

大山一座連著一座橫亙在我們的去向。去向,多么蒼茫而又溫暖的詞匯啊!司機說,要翻過五座大山才能到達工地,最后一座是巴顏喀拉。五座大山之大我沒有確定的界定量詞可以使用,我可以使用的只有“茫茫蒼蒼”。車剛剛在溝壑里轉圈,幾個盤旋就上了半山腰,再幾個繚繞就到了山頂。在山頂剛看見不太清楚的標志牌,車頭就往下沉了,眼前是一盤彈簧一樣的山路,最后一根動人的曲線消失在另一個深不見底的溝壑。

那溝壑里似乎藏著一個天大的秘密。

我們化解開一個秘密又跌入另一個秘密的旋渦。

我們就從一盤彈簧翻越到另一盤彈簧。

這里云團和云霧的高度只能在山腰,再高,就是真正的天堂了。車穿透山腰的云霧進入天堂,云霧就成了我們飄渺之后的大地。在這一高度懷念的只有大地,我們都像拋棄了爹娘的兒女。哺乳動物誰能拋棄對乳房的懷念?

一山四季在車窗外交替。春天的艷陽還停留在肌膚,夏日的暴雨就洗刷在車窗,秋風剛剛卷起雪花,寒冬的霜霧就凝結在眼前。雨夾雪被雨刮器收集在一起,不化,也不凝結,像粘稠的糖汁。寒冷隨著心臟的不斷緊促,壓迫著六月里穿著棉軍大衣的我。

書記說:能翻過兩座這樣的山,就敢面對巴顏喀拉了。

書記去過一次工地。我數了數,我們已經翻過三座。

在某一條溝壑里,我看見一只不知名的小鳥被冰雹打死,垂直降落在車前。

在某一個山嶺上,我看見一只雄鷹,撐開滑翔機一般的巨型翅膀,凝視在自己的家園。

3、瑪多縣是黃河源頭第一縣。

原計劃,我們在瑪多縣歇宿再前往,臨時改變計劃:我們回來歇宿瑪多。在這個非常袖珍的草原縣城,我們偶逢一家派出所掛牌成立。高原的風雨之中,深藍色制服、銀質徽章的警察在掛有兩串紅鞭炮的不大的大門口踱步。他們的臉上是與制服匹配的威嚴,盡管他們臉上烙印的是草原厚重的陽光。

這個9000多人口,面積25253平方公里的地方政權,年工農業總產值四萬元。但它曾經水草豐美,畜牧業發達,八十年代因富裕而聞名全國,僅僅十多年時間,它就淪為全國十大貧困縣之一,從天堂淪落到人間。好在我不知道GTP是一種什么計價方式,因此我的疼痛溫柔一些,但我終于明白了,一路上所見到的羊群為什么總是目向蒼天了。以溫柔著稱的羊啊,它們在天問:我們的草地哪里去了?

其實,我關心不了這么巨大的現實疼痛,我只是一介只能憤怒和沉默的文人。假如“文人”還不算貶義的話,憤怒和沉默也還算是良知之舉。在有些巨大的傷口面前,我拒絕思考。

溫柔的神啊,請允許我——原諒自己在高海拔上的軟弱。

由于海拔的原因,這里的建筑拒絕巍峨,房屋多是兩層,三層都很少見。住歇在糧油干部招待所,也當了一回干部,居然還有暖氣。房間里空氣稀薄但很溫暖。有人拒絕睡床,說躺在地板上海拔低一點。地上是老式的巨大的松木地板,刷過紅漆,漆早已掉了,腳掌在上面走過,地板叫得像老嫗的嗓子。總之,還算溫暖。在高天流云下能尋找到這份感覺,已經非常不錯。

這家招待所的大鍋燉魚也非常不錯。

個頭龐大的冷水無鱗魚來自高原某個湖泊。湖水很冷,考驗了魚們的生長耐心。魚們慢慢生長,它們堅信總有長大的一天。可是,長大了,它們的生命也就到頭了。很多正在蠕動的墳墓在等著它們。司機講了一個高原釣魚的故事,說,釣魚不用魚餌,彎一顆釘子,往水中一扔,魚們爭先恐后狂咬,你拽繩子就行了。這不能怪高原魚弱智,在它們的生命世界里,只有藏族群眾經常送到的免費午餐,它們想象不到,還有人會向它們拋擲致命的鐵釘。藏族人不吃魚,也反對其他人捕魚。但是,在貪婪的世俗面前,魚們還會有自己的寧靜的天地嗎?魚豈能堅守自己的一貫。

一群群慈眉善目的羊,一群群黑色長袍的牦牛,在水泥街面上款款而過。

一群群花枝招展的藏女也在水泥街面上款款而過。

男人剛走下馬背,水泥街面對他們的行走構成障礙。手縮進袖筒里,左右搖擺。堅硬的牛皮靴敲打得路面梆梆地響。兩胯之間空著一個橢圓,像隨時要夾住奔馳的駿馬的脊梁。我們觀看過在舞臺上騎駿馬的造型,那一點也不夸張。

一個年輕的長發藏族漢子帶著草原氣息從我們身邊搖擺而過。在清冷稀薄的空氣里,草原的氣息裹著牧草、奶油、糌粑、皮革的味道。他腰上鑲著寶石的刀柄在清晨的陽光里閃著光澤。他的臉如同喜瑪拉雅峻峭的山巖。他的眼睛有鷹的靈光。我幾乎把他當作了草原騎士。

但,我知道,會騎馬的人不一定就是騎士。

4、走出瑪多,巴顏喀拉就近了。

高原上的雨水很充沛,像動情的少女的眼睛,說水汪汪就水汪汪。草墊水泊密實。一團團草墊,像一頂頂青綠色的氈帽,扣在一片沒有脖子的頭上,在視野里有點鋪天蓋地。草墊之間一汪汪明亮,倒影著破碎的瓦藍的天。我再次使用了數碼相機,這次搖開了車窗,出了效果。一個朋友說,像詩。

我當然知道,她贊美的是照片上的草原。

說這是草原,倒是有些夸張。在這高原的六月,我幾乎沒有看見一根完全意義上的草。那是草嗎?我問過自己,也問過草,也問過羊。我不敢確定,但草說它是草,羊也說它是草。在確定它是草之后,我只能說,這草太抽象。我看見高不過牙簽的細嫩線條,在眼前抽象地飄搖。草,是應該飄搖的。但,這里的草卻成了線條,硬如針尖一樣的線條,不用想象,它的祖先在數萬年或者數十萬年之前就是這個模樣,經歷了如此漫長的生長,也沒有高出牙簽的高度。還有細碎如米粒的黃色花朵,開在草墊之上,沒有莖,好比很多沒有脖子的頭。

生命在這雪域之上的高度,不管它生長成什么模樣,都已經構成奇跡。

然而,奇跡的生命正在遭受浩大的毀滅。這里出產世界上最優秀的蟲草。蟲草每公斤以萬元計,并且逐年攀升。利益,驅使成千上萬的人深入空氣稀薄的高原,揮動手中的鐵器,挖掘,再挖掘。線條一般細如牙簽的草和沒莖的細碎如米粒的黃色花朵,不得不出讓自己生命的奇跡。任何一種生命都抵抗不了人類欲望的侵略。而且侵略者還會訴說、歌唱,甚至書寫。

侵略者掌握著書寫歷史的權利,你就不要指望他會自責。

多數沉默的生命啊,但愿你的沉默出于品質的高貴。

我得閉上自己烏鴉一般悲壯的嘴。我轉換視角。不遠處,逶迤山峰橫亙,我知道,那就是巴顏喀拉了。幾乎是眨眼之間,鉛色的烏云就沉沉地滾壓過來。司機說:完蛋了,趕上雪暴了。在短暫的進退思考之后,書記說:我們再吃一次丹參片吧。不到萬不得已,我們不打算使用速效救心丸。在瑪多吃飯時就發覺,很多人的嘴唇都烏紫了,像很時髦的唇膏的顏色。我看了看指甲,像一片片紫色的玲瓏花瓣。

司機說:聽天由命吧。

“牛頭”已經失去了牛氣,聽聲音就知道它的肺也缺氧。當然,我們的胸腔早像牧民鼓吹牛糞火的羊皮氣囊。我不能太渲染高原的恐懼,面對前方修筑天路的勞動者,我們更應該保持體面的沉默。稍作沉默的我抬頭再看時,雪暴已經鎖住了巴顏喀拉質感粗硬卻線條流暢的身軀。我們的車隊也被封鎖了,前不見頭后不見尾,車大燈打出去,全是一片白色的流動物。雪的白色。垂直流動的白色。巨大的空茫,和巨大的恐懼,將我們緊緊鎖在巴顏喀拉接近山頂的地方。

我說:停下吧,等雪暴過去。

司機說:不行,要是山上下來一輛車,就會出麻煩。

攝像師說:打開車大燈就行了。

書記說:聽司機師傅的吧,他現在是司令。

我們停止了爭論。我們知道這其中某個意見是正確的,但不知道是哪一個。我們將意見端在桌面上來,像端出搖獎的乒乓球,幸運與不幸,可能得看天意。司機在柴達木盆地開了二十多年車,他曾一直為自己的技術驕傲。因為一路上他罵過很多東去西來的車,說那些司機都是高智商,卻怎么把車開得打擺子呢。現在他有些猶豫,猶豫是最要命的態度。好在猶豫只是一瞬間,像電流擊過的短暫麻木。他選擇了繼續前行。前行可能遭遇麻煩,但也比坐等麻煩要好。

我趕緊摸了摸掛在胸前的佛像,聽說,它是被活佛開過光的。

其實,雪暴的行走是倉促的,雖然它有些兇蠻,但不纏綿。流動的白色停止了降落,陰霾的天空就醒了過來。像老人睜開渾濁的眼,像少女睜開瞌睡的眼,天空干凈得透亮,透亮得帶有質感。我們一直憋悶的心像從牢籠走出來的囚徒,真想讓它在碧綠的草地上打幾個滾。我趕緊搖下車窗,清冷的薄薄的風刀子一般劃進車來,我感覺到困脹的身子充滿被粉身碎骨的快感。

司機說:我眼睛睜不開了。

我說:我們都可以睜不開眼睛,你千萬要睜開。

此時,車已經上了山頂,海拔5000多米的巴顏喀拉山口。在青藏高原很多著名的山都是神山,充滿靈性和神性,受到宗教徒虔誠膜拜。山廟。嘛呢堆。經幡。還有供奉的牛頭、羊頭。我在昆侖山口見過。其實,在藏區充滿神性的土地上到處可見。崇拜山神總比崇拜人神要好。雖然四野一片白色茫茫,雪暴用純正的顏色統領了我們整個視野,但山廟上的經幡依然精神抖擻。攝像師要求下去拍幾個鏡頭,車就停靠在山口。車隊的車早跑出了我們的視線。

突然,我發現山口站著一個人,是一個矮小的藏族老阿媽,她已經成了雪人。她披著厚重的雪的衣衫。凜冽的風走過她的身軀,雪花灑灑揚揚。稍不注意,真以為她是一座雕塑。她就那么一動不動站在山口,臉上是巴顏喀拉巖石的色彩和線條。猜想她剛才沒能躲過雪暴的洗禮。或者說她根本沒有躲避,雪暴本來就是她生活、生命的一部分。她身旁是兩只羊,兩只近乎雕塑般的羊。一只黑色的山羊,一只白色的綿羊。她的身后就是巴顏喀拉的茫茫雪山。

一個老人,兩只羊,背景是茫茫巴顏喀拉。明快的色彩和雕刻家手中刀子一樣的線條;單調的,孤獨的,偶發的,必然的,神秘的。這樣的畫境還需要注解嗎,該懂得的人都懂得這畫面神性的力量。

震撼,從腳底升騰,穿透缺氧而微微酸脹的頭顱和稍微遲鈍的思想。

我們沒有交流。我們間隔著語言的河流。我看著她,像看著一座孤獨堅韌的山峰。她看了我一眼,目光空茫、蒼遠,沒有一絲打量或者辨認的意思。我,構成不了對她的打擾。但從她平靜的目光中,我還是看到鷹眼的犀利。這種目光來自于高原,雪山、風暴的錘煉。

她對著雪原搖動經輪,捻動念珠,干癟的嘴唇間背誦著六字真言的語錄。

我不敢對她舉起相機。

她是巴顏喀拉之神。

5、翻過巴顏喀拉,修筑天路的工人就離我們近了。

一路上都是筑路的機器。公路被分成了兩半,一半通車,一半施工,所以,施工顯得擁擠,車流也顯得擁擠。往西藏拉運物資的大卡車動不動就橫在路中央,面對一溜車的大呼小叫,司機一臉罪孽深重的愁苦。等待吧,這本來就是修筑中的天路!

我認為,世界上有兩種人的職業最近于神靈,一是修路的人,一是天葬師(在漢族里應該是法師)。當然,這僅僅是我個人的看法。修路的人是鋪筑陽光,天葬師或法師是勾通人間與靈界。我們不要想起人類靈魂的工程師,人類靈魂是天賦的,在靈魂面前沒有工程師。所以,走近筑路人,就靠近了神靈。

在渾然天地之間,我看見了像村落一般的草綠色帳房營地。彩色的旗子在帳房四周隨著強勁的高原風獵獵飄揚。

我看到了一張張腫脹變形的臉。我那流淌著紫色血液的心臟更是充溢著死亡的氣息。這群修筑天路的人是血性的快樂主義者。沒有誰拒絕我們的采訪。他們說,拍吧,上電視好啊,讓我父母讓我婆娘娃兒看一下!他們就擺出英勇就義一樣的氣概。我建議表情最好生活化一點,但是面對鏡頭他們怎么也調整不過血管里高壓血液沖撞出的神色。

采訪了幾個人,我就凍得渾身顫抖,雖然天上還懸掛著下午的陽光。我看了看自己的手,那是一雙我幾乎不能認同的手,像帶了一雙烏紫的手套。趕緊回到帳篷,領導說,你們年輕人的心臟怎么這個樣子啊?有人說出了我身體里埋藏著死亡的秘密。在一番不能算作惡意的笑聲之后,領導說,這樣吧,我教你一套方法,保準奏效,打坐,使用意念把心臟正過來。我表示懷疑。領導說,我經常就靠意念端正我的意志,說實話,我遭受的壓力不亞于出幾次車禍,我就靠這套方法,現在不頂過來了嗎?

我沒有打坐端正心臟。我認為任何一次突變都是天意。天意不可抗拒。我還舍不得把體內的死亡交出去。因為死亡,我時時充滿危險的節奏。在危險的節奏里,我快速地使用生命,拿一個朋友的話說,我寧愿提前超支生命。也許,這就是生命質量的前奏。我沒有想過要拄著拐杖在人世間行走。

現在我不能訴說自己的心得。我得采訪筑路人,那群靠近神靈職業的人。

廚師的快舌像百靈鳥一樣婉轉。他說起一些能讓我寫進新聞故事的細節。無一例外是關于心臟的,因為高原接近五千米的海拔,足以讓任何一顆內地的心臟在重負三至五十公斤下行走。這里距離死亡最近。好在他們已經過了緩沖期,心臟已經能承受高原之重。但,氧氣罐是必備的,速效救心丸也是必備的。他說,剛上來時只想昏睡,別說見到食物,就是見到青草都想嘔吐。一條小溪在帳房后不足百米,兩個能摔倒牦牛的小伙子扛一桶水回來得緩兩氣。

我來到那條小溪,它可能是匯入黃河的某條支流,沒有水草,但碧波潺潺,而且在水底臥藏著很多冷水裸鯉。千年前李白站在某處河灣浪漫地感慨“黃河之水天上來”啊,我現在就站在被他仰望的地方。但這里不再有詩。詩都老死在唐朝。為了生存,這里只有粗重的喘息。

廚師說:也是為了混口飯吃啊!

我想起照相時他們英勇就義般的神色。

在渾然天地之間最后一抹光亮消失之前,我們的車隊開始回撤。

工地上一位領導搭我們便車去瑪多辦事。他轉業前是部隊的軍醫。他在自家的條幾上為調皮的兒子做過外科手術。他用陜西話一路生動的講述讓我們從沉重中緩解出心情。他的講述始終滲透著神秘氣息——巴顏喀拉的氣息。他說,開工進展很不順利,業主要清隊伍的場子,就預示著將永遠失去這塊市場。業主要求十二個小時內清掃完近二十公里滿是泥濘的作業帶。很明顯這是故意出的難題,除非神靈幫助。他仰天長嘆道“天啊你不該滅我”。當天晚上暴雨驟至,將作業帶沖刷得干干凈凈。還有一次更神奇,只念叨了一聲就阻止住了一次滅頂之災。他說他是軍醫,是唯物論者,一直用科學的眼光來看待這個世界,但他在知天命之年幾乎改變了世界觀。

他說:這個世界充滿了神秘的力量。

我說:相信了神秘你就相信了宗教。你敘述的事件可能與宗教有關。

他說:我從不信邪,你知道,我是軍人出身。要說宗教,我只是被宗教的手指摸過頭頂。帶隊伍來工地時,我們在巴顏喀拉山口停車,我看見一個藏族老人,帶著兩只羊,手轉經輪和念珠,誦著六字真言。我想修筑天路就是在賭博生命,誰也不知道旦夕禍福。在我的乞求下她摸了摸我已謝發的頭頂。

我說:是一只黑色的山羊和一只白色的綿羊嗎?

他說:你怎么知道的?

我說:我也見過她,在來時的雪暴之后,在巴顏喀拉山口。

司機、攝像師和書記都驚惶道:你見了?我們怎么沒有見?

我說:只是一瞬間,轉眼就不見了。

他說:我感覺也是,轉眼就不見了。

突然,在車燈的光輝里,一只撐開如滑翔機翅翼的鷹,閃電般撲來。我看見比我手掌大得多的鐵鉤似的利爪,在車玻璃上劃拉出尖利刺耳的聲音。

6、那種尖利的鷹爪劃拉的聲音,一直埋藏在我心臟的某個膜瓣之間。

人有時候很輕易就被某種東西征服,但這種東西一定是自己靈魂的軟肋。我現在講述這種聲音,并不是聲音本來有多么恐怖,而是你生命的縫隙里剛好被一種于你致命的東西所填補。現在我向你們講述這個故事,當然已經逃脫了神性的環繞,比如我吃著這根醬鴨脖,感受咀嚼的細致和物質的美麗,我就和你們一樣,在某個故事環繞之外了。

我的聲音孤獨地穿越在夏季燥熱的沙漠里——

就在鷹爪劃拉過汽車前玻璃的瞬間,預料之中的事發生了。這個經常嘲笑別人狗屎技術的司機,將牛頭車在原地倒了個向,屁股對著我們該到達的方向,跌落在兩三米之高的路基下面。車幾乎做的是垂直降落,像美國第五代垂直起降戰機,沒有顛簸,也沒有強大的氣流感,和平鴿一樣降落在像帽子一樣的草墊之上。草墊之間是水泊。草墊下面是爛泥。半截車輪很快陷入沼澤的汪洋。司機憤怒地吼到:該你們的巴顏喀拉之神出現了吧!

這就是秘密,我不會告訴你們。我說:該出現的都已經出現了,我后來感覺我們的車好像是被鷹爪拎起丟在草墊上。

我的思想依然暢游在高原。我可能會不停地追問:巴顏喀拉上空的鷹,你為何要以侵略的姿態,直達我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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