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湖畔油菜花

我喜歡油菜花。

關中老家，每當冬去春來，一陣春雨，幾縷春風，那翠綠的莖葉轉眼便伸展到一兩尺的高度，把一個個嬌艷鮮嫩的花盤托向藍天，楚楚地站在原野對著春風歡笑。于是春天愈發顯出它的濃郁和盎然。

在青藏高原看到的那種油菜花，是我迄今所見到的最美的油菜花。

汽車在蒼山荒野的冰雪中奔馳，四下沒有樹木，難見綠色，遠處連綿不斷的山脈，莽莽地延伸。自然的蒼茫與人的渺小，只有置身在這樣的環境里，才能深切地感受到。我有一種窒息感。

汽車轉過一道山梁，忽然，湛藍的天和雪白的云落在了地面，把那灰暗的荒原照得鮮艷透亮，仔細一看仿佛是誰搬來了一面其大無比的鏡子，放在那兒熠熠地閃著光彩。鏡面越來越大，從中飄出了金燦燦的大片云霞，整個天地被這一道道重彩烘托得分外妖嬈壯觀。忽然，有人如夢初醒般驚叫起來：“青海湖！”那是油菜花在湖中的倒影呀！我急忙回首，湖的對面山坡上，齊刷刷笑微微地站滿了黃橙橙的油菜花，從路邊一直伸展到與白云相連的山腰。

車速慢下了。我盡情觀賞從小就熟悉和喜愛的這種植物，發現這里生長的油菜花，較之關中的，莖葉更粗壯，色彩更濃艷，且有光澤，其香醇厚，沁人心脾。原因何在呢？一個疑團像車輪一樣不停地在腦際轉動。青藏高原素有世界屋脊之稱，即以青海湖而言，也是世界最高的湖之一，在海拔三千三百米以上。土薄石厚，風大雪多，高寒缺氧，紫外線照射格外強烈，被人懼稱為“生命禁區”。就在這里，居然生長出一片“奇葩”，這有悖于常情，令人費解。

后來，我入伍來到青海，曾經在數千里的青藏線上跋涉過，在人跡罕至的冰山雪域之中，在海拔４０００多米高的公路線上和兵站上，見到了許多年輕的或已不太年輕的男女軍人。他們都豪氣十足地生活著，工作著。一個被人稱為青海湖畔“油菜王”的農場場長告訴我，他的老家在山西，他到高原２０多年了，對這風雪世界很有感情，他打算后半輩子也在這世界屋脊上度過，為那些他敬仰的高原官兵做點力所能及的事，然后安臥在青海湖畔，與這美麗的油菜花做伴。說這番話時，我看見他兩頰及整個面部，因風雪與紫外線的肆虐而呈現出內地見不到的紫紅。他是那樣的普通平常，是我在這條線上所見到的眾多的官兵中的一位。

我與他閑聊中提起了青海高原上生長的那一種油菜花，問為什么反比內地的要美。他思索了一會兒說，無論是動物還是植物，要想在高原生存下去，都必須經過一番奮斗，也許是它努力拼搏的緣故吧！由于苦斗，生命力才強。

原來如此！我怔怔地望著這位“油菜王”，一片敬意從心底油然而生。那片油菜花和那位“油菜王”的形象，也漸漸地在我的腦海中融為一體。

以后，我在茫茫的青藏運輸線上工作了近六年，但心的原野上總有那一片綠油油金閃閃的油菜花在那兒招搖歡笑著，時時給我激勵和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