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小平不計前嫌公正評價胡喬木

作為“黨內第一枝筆”，胡喬木一生見證并經歷過中共歷史上的許多重大事件，其人生命運也曾起伏跌宕，沉浮于時代風云的波峰浪谷間……

１９７７年初，胡喬木處境很難

粉碎“四人幫”后，胡喬木的復出經歷了曲折的過程，要不是鄧小平的充分理解和肯定，他的冤屈不知何時才是了日。

１９７６年１０月６日，黨中央一舉粉碎了“四人幫”。胡喬木一直受江青欺壓，同張春橋形同水火。早在１９７５年九十月間，胡喬木就曾在中南海汪東興的辦公室向汪說，江青他們有野心。可是，粉碎“四人幫”后，胡喬木的處境卻沒有多少改變。不過，他已經用不著檢查交代了。在國務院政研室內，農偉雄是直接同“四人幫”勾結的“釘子”，政研室連續開了５次會，揭發批判“四人幫”，同時開始提出和清理農偉雄小幫派的問題。胡喬木仍然在名義上擔任臨時領導小組組長，但實際工作都交給鄧力群領導的辦公室負責。

１９７７年新年伊始，讓胡喬木不順遂的事情接踵而來。

首先是政研室的７位負責人分成了兩半。１９７７年３月１日，黨中央發出通知，成立中共中央毛澤東主席著作編輯出版委員會。編委會下設辦公室，作為編委會的辦事機構，同時又是黨中央的一個工作部門。汪東興兼主任，李鑫和吳冷西、胡繩、熊復都是編委會辦公室的副主任。李鑫因最早在華國鋒面前提出“為什么不把‘四人幫’抓起來”而有功，同時擔任“毛辦”黨委書記。他們本想從政研室帶一些骨干過去，但這些同志不愿意跟隨，只得作罷。

李鑫把胡喬木排除在毛澤東著作編輯工作之外。１９７７年１月２４日，他找胡喬木談話，給他戴了一項很重的帽子，說：你秉承鄧小平的意思，篡改毛主席的著作，不宜繼續參加毛著編輯工作，調回中辦。我今天只是口頭通知，將來有正式通知發給你。

這時留在政研室的人，面臨單位解散以及隨之而來的人員分散和去向問題。胡喬木對這種局面深為憂慮，幾次對鄧力群說：小平同志多次提出要重新組織理論隊伍，好不容易研究室搞起來了，現在又一分為二。剩下的人等于是一個個細胞啊，如把這些都搞掉了，以后就難辦了。保留一個細胞，以后就可以不斷分裂，理論隊伍也就可以重新組織、發展。

１９７７年３月４日，國務院會議上宣布政研室解散，胡喬木再一次感到沉重的壓力。

鄧小平公正評價胡喬木

鄧力群感到，胡喬木在“批鄧”的時候受壓，粉碎“四人幫”后還是受壓，這是不公正的。在“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的時候，胡喬木所受到的壓力的確很大，寫揭發材料實在是迫不得已。但材料講的都是事實，沒有捏造。更重要的是，鄧力群認為，胡喬木過去為毛主席做了許多工作；在１９７５年整頓中為鄧小平做了很多工作。他這樣的才干，沒有別的人能代替得了。把胡喬木一棍子打下去，或者悄無聲息的棄置一邊，很不公平，也太可惜。

鄧力群要為胡喬木說些話。他先后找陳云、王震、葉帥談了胡喬木的情況和苦衷，作了解釋，得到他們的諒解。陳云同喬木談了一次，對他又是批評又是鼓勵。鄧力群見到李先念、陳錫聯、余秋里、羅瑞卿等同志，也都給他們談了情況，作了解釋。胡耀邦那里是朱佳木去談的，原來耀邦很生氣，明白了前因后果，表示理解。

最重要的，當然是鄧小平的態度。

１９７７年５月下旬，鄧小平讓王震和鄧力群到他那里去。這時，鄧小平再次出山，擔任中央領導職務。王震是個大事精明而又敢作敢當的人，他認為小平同志出來重新工作，要有個筆桿子。這次約見，正是把喬木保出來的好機會。王震讓胡喬木寫封信，向小平同志認個錯，由他們帶去面交鄧小平。

在５月２４日的這次會見中，關于胡喬木的問題，王震說：喬木有個自我批評的信，讓我們帶給你。他說自己犯了錯誤，批判過頭，無限上綱，很對不起你。

鄧小平說：這沒有什么，對這事我沒有介意。他還特別交代：不必寫信或寫自我批評了。要喬木同志放下包袱，不要為此有什么負擔。

鄧小平說：他３月２日寫的那個材料我看了，沒有什么嘛。其中只有一句話不符合事實，他說那次我發了脾氣嘛。實際上，我那次并沒有發脾氣嘛。說到批我么，不批也不行嘛。當時主席講話了，四號文件發下來了，大家都批，你不批不是同主席唱對臺戲？批我厲害得多的人有的是，有的甚至說我五毒俱全。至于揭發我說過的話，那就是更沒有什么問題。我過去那樣講，我現在仍舊那樣講。

鄧小平對胡喬木作了肯定的評價，說：喬木是我們黨內的第一枝筆桿。過去黨中央的很多文件都是他起草的。毛主席盡管對他有批評，可是一向重視他。有幾個人聯合起來反對他，……結果主席沒有辦法，只好不用。

講到整理《毛選》五卷，鄧小平又說：《論十大關系》這篇是誰整理好的？這事我可以作證，是喬木同志主持，整理了好幾稿才搞成。在這以前搞了好幾遍都不行。這次文字上下的功夫很不少，整理后的文字，理論、邏輯很精密，成了一篇理論文章，哲學文章。《論十大關系》是《毛選》五卷新發表的文章中最重要的文章，《關于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問題》已早發表了，這篇是新發表的。

談到胡喬木的缺點，鄧小平說：他這個人缺點也有。軟弱一點，還有點固執，是屬于書生氣十足的缺點，同那些看風轉舵的不同。

鄧小平說：總而言之，喬木這個人還是要用。至于怎么用，做什么工作，要找同志商量、交換意見。政研室的事以后再說，反正有用的人總還是要用就是了。

鄧小平叮囑鄧力群：請你告訴喬木同志，要解除包袱，不要再把這事放在心上。

鄧小平豁達大度，知人善任。他對胡喬木的寬容、諒解，對胡喬木的全面分析和充分肯定，使胡喬木再一次走出逆境，重新煥發出創造的活力。

再當鄧小平助手

在鄧小平５月２４日同王震、鄧力群談話以后，胡喬木放下包袱，重新振奮精神，開始工作。這時，國務院政治研究室解散的危機已經不復存在。只是為了照顧華國鋒的面子，回應３月４日已在國務院會議上宣布解散的決定，在名稱上去掉了“政治”二字，成為“國務院研究室”，重刻了一枚圖章。

原來的７位負責人中，李鑫、吳冷西、胡繩、熊復４位早在３月就已經到了毛著編辦，這時，國務院研究室就由胡喬木、鄧力群、于光遠三人主持。原來由政研室分管的哲學社會科學學部，正在胡喬木他們領導下醞釀籌辦中國社會科學院。５月７日，黨中央批準將“中國科學院哲學社會科學部”改名為“中國社會科學院”。

鄧小平復出以后，自告奮勇管科學和教育方面的工作。胡喬木再次充當鄧小平的參謀和助手，他的工作當然圍繞科學教育方面的撥亂反正展開。

除了進一步明確負責新版《魯迅全集》注釋工作之外，胡喬木復出后做的第一件事，是建議中國人民大學復校。

在文化大革命中，中國人民大學遭到嚴重破壞，１９７０年停辦。現在亟需哲學社會科學教學、研究人才，恢復中國人民大學實屬當務之急。

胡喬木等關于人大復校的建議提出以后，鄧小平很為重視，明確同意復校。

在胡喬木的支持、指導下，中國人民大學的復校工作進行順利，到１９７８年春季全國恢復高校招生考試制度時，全校１２個系科都招了新生。

胡喬木做的另一件事，是對中央黨校的教學計劃、辦好各級黨校的決定等提出意見并修改定稿。

黨中央在全面分析了黨的政治狀況、思想狀況和組織狀況之后，決定恢復中共中央黨校，由華國鋒親自擔任校長，胡耀邦是副校長之一。

胡耀邦４月初到任后，就研究中央黨校干部讀書班的教學計劃。胡喬木對教學內容、讀書分量提出意見：整個閱讀的分量大，還須精簡，或分精讀、瀏覽兩類。中央黨校采納了胡喬木的意見，把閱讀書目分為必讀和選讀兩類，減輕了讀書的分量。

７月２８日，胡耀邦寫信給胡喬木，請他為中央黨校《關于制定教學計劃的報告〈草案〉》定稿。

胡喬木從報告中設想的三種教學方案的比較，到文字、標點符號，都認真仔細地作了修改、潤色。對胡耀邦等為中央代擬的《中共中央關于辦好各級黨校的決定》，也作了修改。

８月５日，胡耀邦、馮文彬聯名寫信給胡喬木，表示感謝并送上定稿的三個文件：

喬木同志：

由于得到你的幫助，我們的三個文件經過再一次的修改，已經上送了。現在再各送一份給你。如果你覺得還有什么地方不當，請見告。

胡耀邦馮文彬１９７７．８．５

幫助胡耀邦修改中央黨校的文件，為胡喬木再次復出后做好事開了一個好頭。從此往后，幫忙修改一些同志的報告、文件、文章，成為胡喬木的一項經常性工作。正如楊尚昆所說：“喬木對文辭的考究是盡人皆知的。自己寫的或別人寫的文稿，他都反復修改，直到改不動為止。后來，在我們這些老人中無形中形成了一個習慣，重要一點的東西，拿出去之前總要請喬木過目把關才放心。喬木也總是來者不拒，盡心盡力。”

修改揭批“四人幫”的第一篇重頭文章

１９７７年夏，胡喬木又開始繁忙起來，他的主要任務，還是動筆寫文章。除了主持新版《魯迅全集》編輯注釋、人大復校、黨校恢復教學之外，胡喬木再次復出以后，他的精力主要花在鄧小平出題的兩篇重頭文章的撰寫和修改上面：一是主持撰寫《毛主席關于三個世界劃分的理論是對馬克思列寧主義的重大貢獻》；一是協助修改批判“四人幫”炮制的“兩個估計”的文章《教育戰線的一場大論戰》。

“兩個估計”是１９７１年姚文元修改、張春橋定稿的《全國教育工作會議紀要》里作出的，即文化大革命前１７年教育戰線是資產階級專了無產階級的政，是“黑線專政”；知識分子的大多數世界觀基本上是資產階級的，是資產階級知識分子。“兩個估計”是不符合實際的，它沉重地打擊了教育戰線的干部師生，嚴重地搞亂和禁錮了人們的思想。推倒“兩個估計”，是教育戰線撥亂反正、解放思想的關鍵。鄧小平親自出題目，抓這篇文章。

教育部黨組決定由李琦（黨組副書記、副部長）掛帥，組織寫作班子起草批判文章。在文章起草過程中，教育部黨組由書記劉西堯主持，前后舉行過五次黨組擴大會進行討論，還征求了有關單位一些同志的意見。

這篇文稿在起草過程中曾多次送胡喬木審閱、修改。在后期修改過程中，李琦幾乎每天都給胡喬木寫信，送去新印出來的稿子，請胡喬木審閱、修改。

１１月１８日，《教育戰線的一場大論戰———批判“四人幫”炮制的“兩個估計”》一文在《人民日報》第一版上刊登出來。《紅旗》雜志１９７７年第１２期和《人民教育》雜志１９７７年第１１期全文刊載，新華社１８日發通稿。

《教育戰線的一場大論戰》是揭批“四人幫”斗爭中第一篇重頭文章，駁倒了“四人幫”炮制的“兩個估計”，砸掉了束縛知識分子的枷鎖，揭發批判了“四人幫”破壞教育事業的罪行。文章發表后，各條戰線掀起了深入揭批“四人幫”、肅清其流毒的熱潮，有力地推動了撥亂反正的進程和知識分子政策的落實。

（程中原／文曉莊摘自《文學故事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