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孫寧
喬安娜·伯克,倫敦大學高級歷史講師。
1998年當代史學弗蘭凱爾獎獲得者。
作品包括《肢解男性:男人的身體、
英國和第一次世界大戰》、
《從男人當家到女人當家》、
《英國工人階級文化》等。
原書編輯按語:理性而不艱澀。
觀點可以爭議,但至少是一本可以抑制戰爭沖動和行為盲動的書。
☆人類的戰爭感受,還有些許狂歡的成分在。殺戮可產生精神共鳴,符合美學上的審悲快感。新兵在談及“放血”時的欣喜是可以理解的。電影、文學的此類敘事,也在人腦中辟出專區,人們已從殺戮文字中獲得快感。澳洲少年劃定大片叢林,掃蕩了其中的原住民;美國小伙以拳代步,將印第安人趕離后院;英國男孩在運動場上虐殺黑人。這種小說實在是受眾最廣的“基礎訓練”。
☆一旦應召入伍,這些事前想像的重要性就會立刻顯現出來。軍方也承認,要想打勝仗,煽動這些想像至關重要。在部隊眼里,最好的戰士一定是能夠想見殺戮快感的人。事實上,軍方曾頻繁撥款,資助拍攝美化戰爭的電影。這些宣傳片是訓練體系的一部分。民意測試顯示,看過《美國為什么要出兵》的新聞片的人,比沒看的人更親戰。
☆英國陸軍戰斗學校1941年和1942年對“仇恨訓練”進行了通盤試驗。訓練有一部分是要新兵穿過一條一英里長的攻擊障礙跑道,大喇叭不停地放著“殺死德國佬”,整個過程中不斷有爆炸發生,在他們涉水時會有實彈打向他們;在拼刺刀的單元,他們渾身上下被羊血澆透,被帶到屠宰場,注視一面“仇恨墻”,上面是德軍在波蘭施暴的圖片。
☆美國陸軍中尉威廉·卡利曾參與了美軍在美萊的大屠殺,他是這樣描述軍官學校的訓練的:我們圍坐在一起,陸軍中士就踢我們的腎,真的,差幾厘米就要人命了。一人一腳,誰都無法幸免。他是真踢,要不就使招空手道,把人砰的一聲掀翻在地,緊接著就教我們下一步怎么做。一腳踩下去,就在兩眼當中。當然,下手都有分寸,看著就要把鼻子踩到腦袋里似的。再就是踹心口:胸腔那一塊,要把碎骨壓到肺里去。最后一腳踩心臟,直到把它碾碎。
☆我們得到的消息是,距我們通常不過幾米、拉滿鐵絲網的戰壕后藏匿的是一個未開化的民族、白膚金發碧眼的野獸,他們從不知道留人性命,是他們釘死了加拿大人,刺死了嬰兒,奸淫了比利時婦女,分離出尸體的脂肪建廠加工!……但這些臉色慘白、面容嚴肅的年輕人真的做得出這種窮兇極惡的事嗎?
☆我殺的不是敵人而是共黨分子……噢,我第一次看見北越人尸體時也許還有點畏縮,但這以后他們在我眼里就成了死去的牲畜。不是他射殺我就是我射殺他。我瞄準的不是人,是一捆意識形態。
☆要保護我國嬰兒的惟一辦法就是殺盡德國的嬰兒。殺嬰就是軍方的責任。尤其是考慮到那些天真的德國嬰兒長大后多會成為嬰兒的殺手,那就更沒有商量的余地了。我們是為自己寶貴的生命而戰,我們的敵人不是基督徒,他們甚至不是人,是爬行動物。我們有權粗暴地對待這些惡魔。對那些反對報復的人道主義者,我只有鄙視。
☆一名士兵在看見戰友遇害后說:我的想法立刻就變了……變得開始喜歡殺人,怎么也殺不夠。戰友犧牲,我覺得是自己的一部分消亡了。不管他們是誰,都要他們賠償我的損失。復仇對于減輕悔意有很大的意義。另外,罪惡感降低的兩個原因是:一、士兵不過是奉命行事;二、命令都是由合法權力機構下達的。
(劉暢摘自《面對面的殺戮》,江蘇人民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