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居住的是一個不足二十萬人的小縣城,賓館飯店倒有幾百家,取的名字也都各具匠心,但不管是看到過招牌的,還是進去消費過的,絕大多數都忘了,唯有“粗茶淡飯”印象最深,不僅是店名取得樸實無華,而與店名相一致的家常土菜更讓我難忘,尤以小蔥燉蛋為最。
小蔥燉蛋,就是把去殼的蛋清蛋黃放入碗內,加水攪拌成稀粥狀,加入適量的鹽、食用油,上面放一些切碎的蔥,置入鍋中加熱燉蒸至熟,可謂是地道的農家菜,無法追溯它的歷史。雖然是土菜,但在物質生活匱乏的六七十年代,也不是每天都能吃得上的,除了家里來客人和過節,只有農忙時間才能吃上幾頓。我們家里人口多,一碗燉蛋端上餐桌,每人僅能分上一匙羹。做重活的大人多一點,所以當時我們眼光就集中在最后的蛋碗上,因為總有點剩余粘到燉蛋的碗上,一般人家最后的蛋碗也都給了干重體力活的大人。我從小體弱多病,盡管下面的一個弟弟、一個妹妹也眼巴巴望著,但每次的蛋碗從六個哥哥、姐姐處推了圈,最后都給了我,成了我的專利。我多次學哥哥、姐姐的樣子想把蛋碗給弟弟、妹妹,但他們每次都被父母“說服”,“心甘情愿”把蛋碗給我,到后來弟弟妹妹也就不指望了,我弟弟說過的一句話,我記憶猶新:“長大了,我要一人吃一碗燉雞蛋”。
小蔥燉蛋,對現代都市人不值一提,除非想起來換口味由上年紀的人燉一碗嘗一嘗,可是它凝聚了農家人多少年的企盼和農家人兄弟姐妹間寬厚關愛的濃濃親情,就是當年宮廷的滿漢全席和現在都市的天價年飯也無法與之相比。然而是小蔥燉蛋把那種企盼、那份濃情打上了那個年代的烙印,令人久久不能忘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