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魚兒也會有很豐富的感情嗎?其實,它們也有歡樂、憂愁,也有手足情深,也有天長地久。
我決心去水族館當娃娃魚飼養(yǎng)員。
周圍反對聲一片,大家都說:于小嬋呀,怎么你也是名牌大學畢業(yè),要學問有學問,要模樣有模樣,干嘛非去喂魚?母親更是說:于小嬋,你要是去喂魚我就和你斷絕關系,我們可陪你丟不起這人。
我真不懂,喂魚就耽誤前途了?
沒錯,我于小嬋確是才貌雙全,北京大學生物學學士,不敢說有沉魚落雁之容,也有閉月羞花之貌。這點我是有自信的——除了碰到李卓爾。
李卓爾從上幼兒園起就揪著我的小辮欺負我,上中學時更到處宣揚說我該改名叫貂禪。這個李卓爾永遠是我的死對頭。
不過,在去做娃娃魚飼養(yǎng)員的問題上,他倒很支持我。
不管是反對還是支持,我終究做了水族館的娃娃魚飼養(yǎng)員。
這不是突發(fā)奇想,也不是找不到更好的工作。上大學時一次去海底世界做魚類考察,看到身邊成群如彩緞的魚兒浮動,美的讓人不愿呼吸,我就開始幻想自己以后應該和它們做伴。
我的工作是照管兩千多尾來自肯尼亞和索馬里的娃娃魚。別看它們美的驚人,可也嬌氣的驚人,水溫、水質、水的酸堿度、魚食的營養(yǎng)成分、保質期……都是極其重要的環(huán)節(jié)。我每天從早上上班就開始啟動機器,一遍遍測水溫,跟蹤每一尾魚的健康狀況,從早忙到晚,加班更是家常便飯。
讓人快樂的是,自從我照管了這些魚,幾乎再沒有出現(xiàn)死亡現(xiàn)象,而且還有很多雌魚產(chǎn)卵孵出了小魚,魚群從開始的兩千多尾已經(jīng)增加到近三千尾。
回家跟老爸說起那些美麗的魚兒,說它們跟我熟了,只要我靠近玻璃屋子,它們就聚過來跟我貼臉。更有趣的是它們常發(fā)出嬰兒一樣稚嫩的聲音,談情說愛呢。
開始老媽還充耳不聞,黑著臉在一旁打毛衣,后來實在忍不住了,瞪著眼睛問:不是雌魚養(yǎng)小魚嗎?我給她解釋,雌魚只管產(chǎn)卵,之后的事全部歸魚爸爸管。母親解惑:哦,這還真不錯,要是人類也這樣就好了,省著你爸老站著說話不腰疼。爸朝我撇嘴一樂。
我忙擠到母親身邊,摟著她脖子說:那你值了呀,咱倆感情多好!自此,反對我工作的家庭風波就算了結。
氣順了人就神清氣爽。李卓爾請我喝可樂,瞪著我眉毛鼻子一通細看之后,神秘兮兮地說:于小嬋,這么傻樂是不是戀愛了?我白他一眼。這種人,亂曖昧!
不過,我真的想擁有愛情。我堅信愛情,堅信于小嬋的男孩就在星星背后,在樹梢上,在人群中。總有一個時刻,他會出現(xiàn)緊緊擁抱我。但他當然不能叫李卓爾,我是沒談過戀愛,可這個我敢肯定。
季末,館長召集開會:我們個別人的工作可能要變動一下。桃生,你去馬菲魚館,周上去熱帶魚館,李卓而去娃娃魚館。我差一點從凳子上跌下去——李卓爾?我的天吶!
可站起來的是個眉清目秀、一笑左臉頰就顯現(xiàn)出深深酒窩的男孩。我感覺自己的心臟咚咚跳個不停。
都宣布完了也沒聽到“于小嬋”的名字,我剛要開口詢問,館長指指我:于小嬋,你跟我來。我心想沒犯什么錯誤啊,怎么叫去單挑呢?館長拿了份不薄的資料遞給我:回家仔細看看,從明天開始你參與到娃娃魚基因繁殖的研究中來。哇,我激動得差點沒飛出去。
這個消息我先告訴了李卓爾,他在電話那頭樂呵呵的:恭喜升職哦,請你喝可樂。我罵他:除了可樂你就不能請點別的?他頓了頓:那就喝橙汁。
在麥當勞,我眉飛色舞地拍著他的肩膀:知道不,我們館里新來一個叫李卓而的。他含在嘴里的那口橙汁差點沒噴出來:什么?我忙點頭:是的,是的,他叫李卓而。他拿起紙巾擦擦嘴,故做深沉:比我?guī)泦幔课仪屏饲扑罕饶銕洝@钭繝栆慌淖雷樱焊嬖V你啊于小嬋,你可當心別被他給泡上,這年頭帥哥全是花心大蘿卜。那你呢?這小子嘻嘻哈哈:我當然不是了,充其量是個花心大蛋糕。
雖然升了職,可整天面對堆積如山的資料真的很悶,我開始想念那些娃娃魚。
偶爾下班走到娃娃魚館,那些魚兒見了我依然蜂擁過來和我貼臉。我手心摸到的雖然是冰涼的玻璃,但心里很溫暖。你相信魚兒也會有很豐富的感情嗎?真的,它們也有歡樂、憂愁,也有手足情深,也有天長地久。
那個李卓而走過來,魚兒一下子散開。他微微臉紅:對不起,我不知道魚為什么怕我。我攤開手:沒關系,時間長了它們就會和你有感情了。
那你以后常來看看吧,也許通過你我會和它們熟悉的快些。說這些話時,他臉又紅了。呵,靦腆的男生,倒弄的我不好意思起來:好,我會常來。
每天下班后去娃娃魚館便成了我的又一項工作,幫李卓而調試魚兒喜歡的溫度,告訴他飼料怎樣配制。熟悉后,我發(fā)現(xiàn)李卓而是個幽默的男孩,他發(fā)明了很多種口哨和魚兒交流,譬如長長的一聲是說“寶貝們,該吃飯了”、吹兩聲很響亮的就是“大家別擁擠,排隊到小屋子里,要給大屋子換水了”。
我哈哈笑:你應該排練魚兒跳個集體舞了。
李卓而問我:小嬋,你知道魚兒干嘛吐泡泡嗎?我一本正經(jīng):換氣啊。他搖頭:錯,是高興的,美的冒泡!
我笑的差點沒撞破玻璃。魚兒以為我要和它們親熱,都蜂擁著游過來。
由于和李卓而在一起的時間明顯遞增,同事開始傳言說我們在戀愛。桃生更是直接:小蟬,李卓而是不是對你有點意思啊?
我立刻像烤了炭火似的,臉上溫度驟增:我們只是在一起養(yǎng)魚。說實話,我真找不出另外更合適的托詞,因為到現(xiàn)在為止,我還沒戀愛過。
桃生笑瞇了眼睛:好好,你們慢慢養(yǎng)魚吧。
很長時間我都不再去娃娃魚館了,因為戀愛對于我來說真是件天大的事。十一月末的一天,李卓而下班后找到實驗室,他趴在門口喊:小蟬。
我手里捏的試管抖了一下,險些掉到地上。
干什么?我低著眼皮問。
小蟬,你很久沒去看那些魚了。
是,最近比較忙。我裝的像個總統(tǒng)似的,沉靜且嚴肅。
那些魚非常想你。
哦。
我心里七上八下地想:李卓而,那些魚想我,那你呢?
我們倆開始大眼瞪小眼,末了我推他:快回家,別搗亂了。
他走了兩步,回過頭說:小蟬,我也非常想你。然后做了個打死也不回頭的架勢,急匆匆地跑掉了。
我坐了半天都沒回過神來,心咚咚狂跳。他說他也非常想我,這是什么意思呢?
冬天到了,又過了一年。
在新年假期我忍不住想念李卓而。他的家在南方,他回家了,現(xiàn)在好不好呢?如果真的排練那些魚兒跳舞,我們選的恰恰還是芭蕾?他又有沒有想我呢?
李卓爾敲我腦袋:小姐,你夢游呢,眼睛動都不動愣了五分鐘。我揉揉眼睛,晃晃頭:哦,困了困了,你自己玩吧。
不曉得為什么我開始盼望上班,上班就可以看到那些親愛的魚兒,最重要是還可以看到李卓而。自從他那句“非常想念”,我也鬼使神差的開始想念他。
新年過后第一天上班,中午吃飯時李卓而拿了個小盒子遞給我:小嬋,給你的。我紅了臉:什么呀?李卓而十分認真:打開看呀。我打開盒子,竟是滿滿一袋子貝殼。李卓而說:這是在我家海邊撿的,我想你會喜歡。
是的,我真的喜歡。
叫了李卓爾來看我的貝殼:卓爾,你說掛起來好呢還是逐個兒擺著好?卓爾,你說放在床頭好呢還是掛在窗前好?卓爾,你說要不要給它們罩層保護膜?卓爾,你說……
李卓爾瞪大眼睛盯著我:于小嬋你犯什么病了,不就是幾個貝殼嗎?
我敲敲他的腦袋:對了,于小嬋犯病呢,哼哼,于小嬋戀愛了。
李卓爾的嘴巴張的能吞下只大象:戀愛,你?!
我點頭。
跟誰?
李卓而。
就是那個花心大蘿卜?
我點頭:對!
挎著李卓而的胳膊請李卓爾到麥當勞喝可樂。
見我瞇縫成一條線的眼睛,李卓爾敲我的腦袋:戀愛挺好吧?我嘻嘻笑:可不是呢。他刮我鼻子:小樣,瞧把你美的,都冒泡了。
我靠在李卓而肩頭:沒錯,是美得冒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