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改記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舉帚掃葉葉更落，亂風吹煙煙更有。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提缽食堂游。”

——在冬日的陽光下，微風中，手拿一把大掃帚慢慢掃著落葉。此情境若是在一處美麗的樹林中，在一個閑暇的時候，在有一份舒適的心情時發(fā)生，倒也頗有詩意。可惜正如李白寫《宣州謝跳樓餞別校書叔云》時，有著優(yōu)美的文筆卻只能寫出“舉杯消愁愁更愁”這樣悲傷的詩句一樣，此刻我們哥幾個掃著落葉，詩意并無分毫，倦意倒是漸濃了。

看看地點：學校里一塊凹凸不平的土坪上，有著幾十棵不好著但樹葉特多的大樹。風一吹，黃綠相間的葉子不斷落下。看看時間：學校的正常上課時間，別人都在教室學習的時時候?？纯慈宋镂?，以及我們班的三個同學。看看原因：我們四人翻圍墻出校吃飯，翻回學校時被校保安抓住，且被副校長看見。因此被罰停課兩天進行勞動改造，或曰“勞動教育”。

踩在軟軟的落葉上，很堅定地想：這樹葉落在地上，一者很有情調(diào)；二者踩著舒服；三者腐爛入土可作養(yǎng)料——為何要掃掉?若只為懲罰我等違紀學生倒也罷了，可平時也會安排人清掃，完全沒事找事。當然，掃藩葉在我們看來是沒事找事，而我們翻墻出校吃飯，在政教處老師看來更是沒事找事。

樹葉雖輕，多了就很煩人；那么一堆一堆，很難清理。就地燒了自然是最好的方法，還能順便烤烤火。可風又不合作，總是亂吹。煙熏得我們幾個眼淚都出來了。這時要是有校領(lǐng)導來才好，正好解釋為“悔恨的淚水”。

下午，換子塊土坪繼續(xù)勞改。這時的葉子比較干燥”，又有了上午的經(jīng)驗，堆起萊燒得很好，火勢不大不小。再看上午掃過的地方，葉子又落了不少——不知幾天后學校能再抓幾個違紀的學生來清掃不?

真好!一個老奶奶提個水壺送水給我們喝。還一個勁夸我們，說我們四個真勤快，真是好學生?？蓯鄣睦夏棠獭Ｎ胰套]笑，一個同伴卻是鼻孔里都噴出水來——看來哥幾個都明白：“好學生”現(xiàn)在絕不會在這里掃落葉，而會坐在教室里，一面做題一面罵：“該死的誰在樓下燒樹葉，氣味真沖!”

掃落葉倒還有些”苦中作樂”的感覺，第二天卻被派去拔雜草。很不幸，上午一直有霧，很冷，草坪濕露露的。而草坪中夾雜的雜草，大多數(shù)并未短到可以忽略，同時又并未長到方便撥動，因此十分費勁。看著那些仁兄費盡心思寫下的什么“不要留下腳印，只留綠萆—茵茵”一類標語，很抱歉，我們并不想留下腳印，也不想破壞“綠草茵茵”，可惜身不由己。但話又說回來，“茵茵”的往往是雜草；留下腳印的，也往往正是護理者。

兩天勞改完畢，美其名曰“勞動教育”：掃了些落葉，拔了些雜草，是謂勞動之結(jié)果；不再翻墻出校吃飯，去為學校食堂創(chuàng)收，是謂教育之結(jié)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