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時代的愛情溺水癥

不知不覺中，我們的生活已經淹沒在了數字時代，讓我們感覺到方便、快捷，當然我們的愛情也不例外。

溺水癥之1

情書 ←→ E-mail

情書已經死掉了。早在E-mail發明之時便開始衰亡、消失……就像一個沒落貴族面對暴發新貴的無奈與暗妒。王志偉，生于1969，讀大學時正趕上白衣盛雪的年代，花一個半天手書一封摘抄著詩歌的情書是他大學時最有熱情做的幾件事之一。至今，他還對那幾年的詩意情懷念念不忘，最有力的證據莫過于還保存著一扎情書。雖然今天的他是備受女孩們追捧的Mr·Right一個，追女朋友或被女孩追的方式也新鮮種種，但他最心儀的方式還是已有好幾年沒用或“用不出去”的情書，每次在和女孩子互發E-mail后，最不爽的就是看見對方直接點“回復”發回的E-mail，甚至連標題都不改，每次王先生精心創意的標題都直接給“回復“（很多時候還包括“原文退回”），心中早已醞釀好的感情也被打岔了，王先生從心底許下了一個強烈愿望：找一個喜歡手寫情書的人當老婆。

如果沒有E-mail，仍一如既往地身處郵寄時代，我們的傳情達意是否會變得更浪漫？這對生于80年代后的年輕人來說是無興趣還沒時間想像的：“哇噻！要等這么久呀，有沒有搞錯！”這正如一場戰爭，一封E-mail的完成是簡便的，從“未讀郵件”到“已回復”的標志出現是一個快感的迅捷過程，其間沒有任何懸念、起伏、跌宕；而一封郵件，它翻山越嶺，披星戴月，乘火車、坐飛機、渡輪船……越過萬水千山終于來到你身邊的悠揚感覺，令雙方都在等待中體味種種想像，此時，盼望郵差的鈴聲是令心跳加快的催化劑。

電子情書可以在2秒鐘內得到來自情人的問候，可自己的情人看上去老有一種“冷兵器感”——它方方的（更別說遇到設計丑陋的郵箱界面了）、千人一面被機械化、同質化的面孔，冷冰冰，不能摸……最要命的是情書下面還跟著一大串廣告發布和無數個IP地址。而電器化上的E-mail，刪除的機會大于撕毀情書的機會，說明情已逝了。E-mail說不定哪天因故停機，但情書會永遠安靜地等你。情書是紙業發明后最能體現紙張價值的載體，她的出現標志紙張發展的最高境界。情書是泛黃后依然在文字中流動著那段歡樂年華的故事，是愛情最珍貴的回憶和見證。

E-mail，當它以無比強勁的功能穩步上風時，要想收到一封由郵差“按鈴”送來情書的概率幾乎絕跡似恐龍。而等待，這種藝術的，攪拌著甜蜜與痛苦的詩意也遠去了。

情書的最高境界當是像英國大靚仔伊萬·麥克格瑞格和鄔君梅在電影《枕邊情書》里那樣把愛意與欲念、欲念與述說以投入的姿態書寫在對方的身體上，心坎里。

溺水癥之2

電話 ←→ QQ/MSN

Telephone，縮短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尤其對戀愛中的人來說，更能將愛情進行超時空接觸。呢喃的耳語大大滿足了聽覺的感官享受，然后在它的引領下調動全身細胞，充分發揮“通感”之功效，讓細胞隨著電話線音響效果的傳輸遍布在身體里全面開花，它是啟發感官的。就像他在給“我”打第一通神秘電話時說：“猜我現在是什么姿勢？右腿支起，左腿橫放，用時針打比方，就是十點五分左右吧。”也正如維多利亞和小貝每月煲電話粥的帳單：1500英鎊。但當你知道他們用電話來做愛的話，對這筆昂貴的費用支出的事出有因也許就有一定程度的理解了。

電話是通過聲音，通過情話，感受方寸之間誘人的呼吸而對愛情進行捕捉，它們是電話中最為微妙的物質了，像《烏發碧眼》里的那個房間一樣，有無限種延伸的可能性。當QQ、MSN上來以后，聽覺的享受便喪失掉，談情說愛，這種身體的感覺被機器、一堆數據、鍵盤替代掉，聽覺消失了，沒有了或激動或愉悅，或輕松或沉悶、悠遠、意味深長的聲音，感官停止了感應，性感也消失得蕩然無存。

溺水癥之3

膠片照片←→MOTO/數碼照片

正當人們陶醉在一張張可即拍即刪，即刪即照無限循環的數碼照片時，一日本女優在出版自己寫真隨筆集時向出版社提的條件之一是書里面的所有照片都不許用數碼照片必須用膠片照。

數碼相機和可拍照手機問世以來，備受新潮、時尚人士所寵愛，數碼系列最大的好處就是使那些多多少少對自己容貌不自信的人打開天窗，最終在一通狠拍之后只保留看上去最漂亮的，永遠只在情人面前展現最佳的一面。

照片是愛情的圖片存檔，而愛情的展現是純色的，它不一定“漂亮”，但流露真，流露美。那些沒有刪除功能鍵的相機是如此真實的記錄著我們愛情的過往和某一剎那，或許我們以后翻開照相簿時會心一笑的不一定是當時自己覺得最好看的那張，而是自己一心想扔掉的怪相。而數碼、MOTO可以被一再地刪除、選擇，把每個POSE都擺夠，擺到完全是漂亮的SHOW才滿意，其實最感動、最自然的一瞬間已經悄悄流失了。數碼和MOTO在功能上和自我安慰上超越了傳統照相機，但在某些地方卻不能取代傳統相機，譬如真實，動人、和自然。

溺水癥之4

紙條 ←→ 短信

Nessage簡短、方便、即時，還秘密化了人們的信息傳遞工作。如果回到十幾年前的中學校園里，那位幫忙傳遞紙條的使節就可以缺席了。MOTO專門針對初高中學生推出一款“卡哇依”的手機使短信的感覺更時尚。一場漫畫里的情景，地鐵上，中學女生阿彩問同伴：“你說，我有沒有女性魅力？”“……”然后阿彩列舉出理由說：“呃…… 這個嗎？嗯…… 因為我連手機都沒有用過，短信都沒發過一次耶……”

還記得遞紙條那“暗戰桃花源”的年代嗎？神神秘秘、緊張兮兮地。這個“紙條”還必須加上一個動詞“遞”字才算完整。初中班上一位乖乖女情竇初開，暗戀上高中男生，在經過好一番躊躇后終于鼓起勇氣讓好友幫忙傳遞“信息”。使節出發后，在我們覺得頗有幾分興奮刺激的氣氛中，看到她站在空蕩蕩的教室里微笑得像一朵梔子花的白色花瓣。

紙條，也被折成神秘的模樣，傳統的條狀、箭頭形、正方體、立體的、折疊式……總之，在秘而不宣之前，開啟紙條的人要費一定周折打開才行。于是，一切神秘性就在這細分解對折的過程中“啪”地一聲對你打開，讓醞釀的所有神秘想像發揮到極致。而當手機從最初只能打電話到有了短信功能后，成了現代人生活的一個組成部分，短信因其快捷隱蔽性一躍成為最受歡迎的聯絡方式之一，科技可以幫你搞定一切，只要一個電話號碼，短信可以省掉紙條的許多“麻煩”之處。現在手指如飛的拇指功夫代替了折紙條的含蓄，神秘。最重要的是，樸素、自然的感覺沒了。

溺水癥之5

日記 ←→ 博客

這句話在現在也許會改成:“今天你Blog了嗎？”以博客代替日記，從隱藏到公開，從阿娜伊絲·寧選擇將自己“生前不可告人”隱秘日記除了放在銀行保險庫里還要用紅、綠兩色來“障眼”到今天放在網絡上公開自己的性愛，這在日記史上來說至少是一次“質的飛躍”，如此一來也就丟失了質樸的、柔軟的、親切的摯愛。

對日記主角來說，滿足窺視欲和被窺欲一夜之間被一個名叫Blog（博客）的東東所成全。

喜記錄的K說要是她哪天萬一不測，最怕的事情是那十幾大本的日記，要是誰看見了，恐怕會遭遇不測。日記記錄的是最隱秘的內心體驗，一直以來在人們心中占有神圣不可動搖的穩固地位，有時甚至自己對自己都不敢寫出最本真的話來。而自從有了博客后，人人都可以在上面發表自己的思想、體驗。于是，當越來越多的人奔向博客，把自己的情感故事越來越多地放置在上面的時候，我們看到的卻是越來越多的表演與虛扮。甚至，有時以博客、日志的名義在上面擦邊打球或玩失蹤或玩挑逗或玩頹廢，試探情人的心意。另外，潛意識里還多少考慮到也是“公眾人物”——根據每個人都可以有出名15分鐘的機會言論，這時的秘密、隱私與情愛已變成了假扮的天使。

“近，太近了。”還記得《手機》里嚴守一虛弱的聲音嗎？高科技讓我們靠近，近的只是信息，但人的心態卻更私密。對于愛情，越快速意味著越遙遠，越開放意味著越自我。難怪嚴守一感悟到：還是農業社會好。沒有了情書，沒有了人聲，沒有了膠片照片，沒有了日記本，也就丟失了“沙沙沙——”的聲音（書寫情書的氛圍），丟失了氣味（老照片熠射出來的光芒），丟失了喉嚨（聽筒那邊愉悅的一聲低吟），丟失了“我”（日記里的隱秘），其實也就丟失了最質樸、親切的情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