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我一個人南下廣州,在一家外企做銷售部助理。
那年五月,我與公司市場總監隨老板參加全國進出口貿易會議,半個月的唇槍舌戰,協助老板爭取了不少訂單,正當準備凱旋而歸時,老板忽然決定派總監去上海的分公司視察。送走總監,我與老板一起在賓館等服務員送當天的火車票,很不湊巧,當天的車票沒有了。
晚飯時分,繁華的廣州,一片燈紅酒綠,令人眼花繚亂,出來這么多天,我還是第一次留意這繁華的夜景,不禁心曠神怡,我們一路說著輕松的話題,到了一家四星級酒店。老板說要慰勞一下我,于是在一個小包間里坐下。一會兒,小姐端來幾道名菜及一瓶白蘭地。
我熱情地為老板斟了一杯酒,老板也準備為我斟酒,我以不會喝酒的理由謝絕了,老板笑著說:“不會喝酒可是不行的,有很多生意可都是在酒桌上談攏的啊!”
我微笑著說:“您說的是啊,但是也有特殊情況哦,”我故意放松自己的語氣,努力不使自己太生硬,“您看,我們這宗生意就是沒有喝一點酒啊。”
老板沒有再強求我,吩咐服務員送來一聽飲料,邊吃邊談這些天接觸的人和事,言語間滿是旗開得勝的喜悅。
正談得愜意,忽然老板話鋒一轉冒出一句:“明年的出國學習,你是不是愿意去?”
我心里咯噔一下,很快笑著回答:“我……我恐怕不夠資格吧。”
“問題是你自己想不想去?”老板緊緊地盯著我,臉上帶著和藹的微笑。
老板的話容不得我再兜圈子,于是只好實話實說:“那當然想。這么好的機會誰能不想啊!”我低頭給他夾菜,逃避著他火辣辣的目光。
“女人嘛,當然也能干番大事業,特別像你這么有才氣又漂亮,還有高雅氣質的女孩,但是想干一番事業可是要付出代價的。”老板若有所指地說,神情依然是泰然自若,像是在生意場上穩操勝券似的。
我頓時明白了一切,臉刷地紅了,心里有些生氣,但是理智告訴我,還是要克制住憤怒。
很快,我淡淡一笑:“女人有時候也沒必要爬得那么高。有句話說得好:爬得越高,摔得就越狠,我可不想自己摔得缺胳膊斷腿的。”我試圖用玩笑話來敷衍,“如果那樣,我寧愿過平淡的生活。”說完,抬起頭與老板對視。
“你難道不用發展的眼光看自己?你不希望自己能有所作為?”看得出老板坦率的臉上掠過一絲陰影。
“當然,不過女人……”我沒有再說下去,扯開了這個棘手的話題,“哦,對了,出來這么多天了,嫂夫人是不是天天給你熱線啊?”
老板呵呵一笑,沒再說什么。
離開酒店已是深夜,老板喝得有點暈暈的。我送老板進了客房,又倒了一杯茶,禮節性地說聲再見便退出了房間,掩上房門的時候,視線與老板尖銳的目光相遇,心里不禁一驚,那眼神雖嚴肅,卻流露出某種傷感和期待。
我的心里隱隱蠕動著對老板的復雜思緒,那或許是一種茫然的吸引力,可是我清楚,我絕不能為了老板偶爾的無聊享受而在自己的人生中留下一個不光彩的陰影。
靜下心,我輕輕帶上門回到自己房間。
在恍恍惚惚的睡眠中,天色漸漸變亮了,第二天清晨,老板打電話過來說準備一下去火車站,我手忙腳亂將行李收拾一下,與老板一起打道回府了。
回到公司以后,為了避免日后工作中的尷尬,我擬了一份辭職報告。
當我鼓起勇氣佯裝平靜地把信交給老板時,分明能感到他銳利的眼光注視著我,他用力將那份報告揉成一團扔進紙簍,隨即表情和往常一樣安排道:“去通知下面加工杭州的訂單。”聲音不大,語氣卻很堅定。一時間,臉上有什么燙熱的東西滑下,我很禮貌地拿起文件,回到辦公室。
那以后,我更加努力地工作,為公司做下了很多定單,還是和老板一起去出差,但是老板再也沒有提起那件事的意思。倒是我時時還有些忐忑不安,畢竟他還是老板。
2005年1月,出國學習的名額公布了,竟然有我。說不清老板對我懷有何種心情,說實話,在打工生涯中逐漸成熟起來的我,是能夠理解一個成功男人有時偶爾頭腦發熱的,或許老板也從我的行動中理解了一個打工女孩在名利面前的理智,和一個女孩可貴的尊嚴。
正因為如此,那個與老板獨處的夜晚,一直那樣生動地烙在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