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俄羅斯,犬獵從每年秋天一直持續(xù)到初冬。這種風俗至少延續(xù)了500年,或者更久,在全世界這是獨一無二的。每年從11月起,在俄羅斯中南部,往往可以見到這樣的情景:在泥濘或初凍的大地上,行進著一隊奇怪的人,他們用長長的韁繩牽著幾只毛色漂亮、姿態(tài)優(yōu)美的狗。有時,某個人還騎著馬。這是牽著俄國靈提去狩獵的人。獵人們排成一行,對地面進行梳理,把野兔和狐貍趕出來,靈提就風馳電掣地撲上去制伏獵物。
靈提——俄國獵犬中最主要的一種,幾乎完全是人工培養(yǎng)的。俄語中“養(yǎng)犬人”一詞最早出現在15世紀初。養(yǎng)犬人挑選出個頭最高的狗——以便能夠在曠野上發(fā)現很遠處的獵物——再從中選出毛色最絢麗的,精心培養(yǎng)成獵犬。靈提有紅褐色的——紅色的皮毛帶著大黑斑點;淺黃色的——毛色從檸檬黃過渡到粉紅色;斑紋的——渾身上下長著老虎似的斑紋;斑點的——滿身是梅花鹿的斑點。絢麗的毛色是為了使獵人們能夠遠遠地看到自己的飛奔跳躍的靈提,以免隨后為了獵物歸誰而發(fā)生爭執(zhí)。在養(yǎng)犬人辛勤的培育下,俄國靈提變得越來越漂亮——皮毛如絲綢般光滑柔軟細膩,永遠是那樣的溫暖干凈,撫摸它們天鵝般細長的頸部,絕不會把手弄臟。它們身上沒有狗的異味,性格也異常彬彬有禮——靈提不會撕咬已經捕獲的動物。對它們來說,向人發(fā)怒是致命的弱點,這樣的靈提會被處死。如果一群靈提奔躍得狂性發(fā)作,不愿把獵物交給主人,轉而向他發(fā)起進攻,這人會落得一場空。什么樣的獵鞭也無法擊退足有80厘米高的雄壯的公犬,它們就像被圍困的狼一樣兇狠。
在俄羅斯,關于美麗的靈提的描述多不勝數。它的頭顱瘦長優(yōu)美,隼鷹般的眼睛必定是深黑的,輕薄的長耳總是機警地豎起,細長的頸部裹在緞子般的皮毛下,被稱為“平原”的脊背必須如軛般拱起,由于警覺或是由于勝利。它的胸部闊大,從肩肘向下方隆起,心臟可以舒暢地跳動,奔跑時呼吸也更輕松。它的腹部沒有一絲贅肉,枯硬的小腿和腳爪上骨頭畢現,人稱“弓弦”,下垂的尾巴則是“直尺”——在奔馳中保持平衡,并驅使身體不要偏離方向。
當養(yǎng)犬人之間交談的時候,一個局外人很難聽懂。俄語中很多詞匯、詞組以及生動的修辭,卻只保存在他們的語言中。一些詞雖然沿用至今,卻已完全失去了本來的含義。比如“同窗學友”這個詞,在養(yǎng)犬人的語言中,是指被訓練在一個盆里吃食的一群小靈提。他們這樣被培養(yǎng)成一個和諧的集體,能夠整齊如一地協同行動。另一個詞“狗群”,在現代俄語中常指一群野狗,這對靈提來講太不公平,因為“狗群”本來是指兩三只靈提組成的一個小團體。獵人按照靈提的特長、色彩、體態(tài)等因素把它們組合在一起,比如,一般是年輕的公狗捕獵、母狗偵察,還有它們的母親——成年犬在追逐獵物時可以發(fā)揮獨特的經驗和靈敏,才是真正的“狗群”,每只狗各司其職。
曾經有100多年的時間,每年農事通常以犬獵作為結束。當地上的莊稼收割完畢、牲口入欄,帶著獵犬捕獵狐貍和野兔的時候就到了。鄰近州省的農民們常相互求援:“幫幫忙,兄弟,來趕趕野獸吧。野兔快把園子里的莊稼咬遍了。牲口、雞鴨要被狐貍和狼吃完了!”19世紀俄國最杰出的狩獵作品、伊戈爾·德里揚斯基的中篇小說《無足輕重的人的筆記》就是這樣開頭的。
最具傳奇色彩并獲得殊榮的,是巴利亞津斯基大公的濃毛雄犬茲威里,它在沒有同伴相助的情況下,捕獲了一頭成年狼。茲威里的英雄行為只有19世紀末英國獵犬“男孩”能夠媲美。俄羅斯大詩人普希金也是一位獵犬愛好者,他曾養(yǎng)了兩條捕狼大獵犬。大作家列夫·托爾斯泰是一位大貴族,他總在自家的莊園里狩獵。在他的《童年》《戰(zhàn)爭與和平》等作品里,都有關于靈提捕狼的生動激情的描述。
1887年,在圖拉州的別爾申鎮(zhèn),尼古拉·羅曼諾夫大公建造了一座舉世無雙的園林——別爾申獵場,它以大公的無限財富為支撐,囊括了當時俄羅斯最優(yōu)秀的馴狗技術。別爾申獵場里養(yǎng)著100匹良馬、130只純種俄國靈提、15只英國靈提,加上其他各種名犬共365只。這里為靈提建起造型獨特的石屋和遛狗場,還有專業(yè)的馬和狗醫(yī)院。對狗的品種甄別是極嚴格的,而且每只狗都有家族檔案。每年,獵場里都會啟用專用飼養(yǎng)場,分別以活兔訓練靈提的速度,以狼訓練它的兇狠。大公還設立了杰出表現獵犬獎勵協會和價值500金盧布的大公獎,專門獎給獵犬競賽中的優(yōu)勝者。
19世紀末,西歐貴族就喜好收購俄國靈提,英國、德國、美國最早出現了俄國靈提愛好者俱樂部。正是1917年俄國革命前夕被運往國外的那些靈提,使這種名犬免于斷種。
在革命年代里,靈提幾乎滅種。男人們閑來主要讓它們在院子里遛遛,甚至帶著去打獵。但是,純種狗最要緊的就是血統純粹,一旦混血,其后很多代都不能再成為純種狗。靈提曾經有過,但留下來的只有“混血靈提”了。
1930-1940年間,純種靈提所剩無幾,衛(wèi)國戰(zhàn)爭期間,對這些純種獵犬甚至配給專用口糧。人們忍饑挨餓,卻挽救了珍貴的國粹。
現在,靈提大多被關在城市的單元樓里。它們完全適應下來——性情變得馴順,幾乎從不張牙舞爪,干凈富態(tài),不必上鎖。然而,把為飛翔而生的雄鷹變成家里的擺設,難道不是一種罪孽?靈提應該獲得應有的尊重,需要更廣闊的原野。此外,犬獵也受到動物保護者的指責,他們說:“這太殘忍!”然而,犬獵愛好者認為,犬獵與獵槍狩獵不同,他們從不射殺動物。這只是兩種動物的競爭——野生的和人工培育的動物的競爭。幼獸是不允許獵殺的,犬獵有嚴格的期限,那時候沒有幼兔和懷孕的母兔。犬獵者至今仍遵守著那些古老的規(guī)矩。俄羅斯有句諺語:鷹獵屬于皇家,犬獵屬于紳士,槍獵屬于粗人。
[編譯自俄羅斯《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