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看綠葉滿新枝

又是一年春草綠，在春風拂面而來的時候，街頭的樹梢漸漸顯現出淡淡的綠芽。我的心又飛回到南城宣武的街巷，宣外大街、長椿街、虎坊路、廣安門大街……在一條條熟悉的街道上，我抬頭仰看著綠油油的樹枝，抬手撫摸一棵棵高高的樹干，讀出了一個個熟悉的名字：于國興、趙軍利、張俊懷、齊明敏、李敏、肖淑香、徐春啟、金煥新……心中回響起一段記憶中的往事。這一行行挺拔的樹木，就是當年宜武區各中學的團干部帶領各校的團員青年種植的。“我為首都來種樹，我和小樹一起長”。這是當年植樹活動中，在青年學生中流傳的一句話，雖然話語質樸卻飽含著真誠。

記得那是1975年三月的一天，宣武區園林局綠化隊的一位中年人來教育局團委聯系發動中學生參加春季植樹括動。當時我正在區教育局團委工作，聽他說明來意，就熱情地接待了他。他告訴我，這兩年宣武區有幾條街道都進行了擴建，路修好了，種樹卻來不及，3月份是北京最好的植樹季節，這時候植樹成活率高，可是，要想在半個月內，在幾條大街上都種上樹，人力又不夠，光是綠化隊的人來種樹，非把今春的括耽誤了不可。想來想去，沒有個好辦法。前天，看到教育局團委在市府大樓召開團員青年學雷鋒表彰大會，題目是《走雷鋒成才道路，做革命事業接班人》，由此受到了啟發。要是能發動全區青少年學生來參加植樹活動，就有了足夠的人力，就能保證在植樹節前后把上方棵樹栽好。局團委的同志們欣然同意他的意見，決定發動各中學的團員青年參加義務植樹活動，為綠化宣武作貢獻，為全區人民做好事。這也是一次學習雷鋒的實際行動，是一次生動的為人民服務精神的教育。局團委迅速通知各中學團委書記來教育局大會議室開會，向大家講明組織這次活動的緊迫性，提出了“我為首都來種樹，我和小樹一起長”的號召。做完動員后，各校的團委書記爭先恐后地向綠化隊的同志領任務，一時間，會場上那熱烈的場面就像是爭著上前線似的。我們決定在星期六下午，各校青年走上街頭，按指定的地段，擺開隊伍，保質保量地完成任務。

天不作美，那天下午，大家剛走出校門，料峭的冷風就送來蒙蒙細雨，頂著雨走在路上，人冷得發抖，然而心卻是熱的，我們的各路隊伍中沒有一個人退縮。有的人還風趣地說：“春姑娘來灑水也太急了些，連再過幾個小時，等我們把樹種好了再澆都等不及了，咱們就和春雨搶時間吧。”在一條街道上，43中團委書記李敏，帶著一隊人扛樹苗，只見她喘著氣，把十幾棵種苗放下來，又揚起臉，招呼學生們過來領樹苗，雨水和泥土落在肩頭上，泥、水很快就把肩頭浸濕了，她顧不上這些，揮揮手，撩一下垂在眼簾的濕發，又飛快地投身到扛樹苗的行列里。濱河路中學的團委書記張俊懷是個魁梧爽朗的大個子，干起活來風風火火，人干得歡，話也多，他那豪爽的笑語，仿佛一部大功率馬達，鼓動著人們的熱情。大家笑著，叫著，比賽著挖坑鋤土。不到兩個小時，就挖了幾百個樹坑。把綠化隊的同志樂得合不上嘴，連連說、看年輕人學雷鋒，樹新風，形勢喜人吶!看這精神勁，太感動人了。那次植樹活動，在長椿街的宜武公園和白紙坊的大觀園 (當時是要建一個藥物公園)形成了高；潮。這兩處是投入人力最多的地段。下午一點多鐘，上千名團員青年就從不同，方面匯攏過來，形成了一個熱鬧的區域，組合成了感人的大會戰場景。鐵鍬揮舞，歌聲起伏、送樹苗的穿東走西，來來往往，種樹苗的揮鍬鏟土，歡快的說笑聲，連續的挖土聲，急促的腳步聲，十陣。陣歌聲組成了喧鬧、快活的大舞臺，上演著一部植樹育人的壯美的話劇。有一位團干部(名字記不起來了)寫了一首長詩，題目是《喀山之花》，借用列寧倡導的星期六義務勞動中所體現的共產主義精神，熱情謳歌了這植樹勞動的場景，在青年干部中產生了很大反響。

勞動結束后，我和幾個團干部騎車經過長椿街，在那里見到長椿街中學團委書記趙軍利同志，她已換下勞動時那濕漉漉的衣裳，穿著嶄新的藍上衣，潔白的衣領翻上來，使白皙的臉龐顯得更加秀麗。她臉上還留著勞動后的興奮，正揮手向幾個團員告別。此刻，天已放晴，一道斜陽送過來嫣紅的光彩，映襯起這位青年女干部的英姿，在長椿街頭留下了她秀美的倩影。看到我們來了，她大聲招呼我們，拉我們去看她們剛種完的樹苗，指指點點地講述起下午勞動過程中的一樁樁感人事跡。她是局團委常委，性格開朗活潑，聽著她講述時所煥發出的青春氣息和愉快的話語、興奮的笑聲，真像是美麗的春姑娘滿心歡喜地在為人間增添春色。現在每當我經過宣武公園時都會深情地回憶起這次活動。如今，這里的街道旁國槐濃蔭遮天，白楊凌霄直上，公園里杏花招展，丁香花的紫穗間散發出陣陣沁人的清香，翠綠的竹葉颯然作響，快樂的孩子們在林間嬉戲。每當雨過天晴的時候，空氣中就彌漫著一種被雨水潤濕的綠葉的氣息，清醇而芬芳。面對這一片清新而明麗的景色，我又想起當年那些熟悉的團干部，特別是趙軍利同志，可惜，她已不在人世了。她和濱河路中學的團干部齊明敏同志在“文革”結束后恢復高考的第一年(1977年)，一起考入北京外國語大學阿拉伯語專業學習，并一起成為阿語專業研究生。她畢業后到非洲一個國家搞援建項目，有一天，在去工地的路上因車禍遇難。1998年的一個夏天，我和于國興、張俊懷、徐春啟等幾個同志相聚。張俊懷是齊明敏的愛人，曾幫助料理趙軍利同志的事情。談話間，他提到趙軍利去世的消息，并說每年清明，他們夫婦都要祭趙軍利同志。聽此噩耗，我們都很傷感，沉思中，寫了一首《釵頭風·悼摯友》：

“驚噩耗，痛疾首，不信趙君離世久，飛青天，御風走，連呼摯友，友、友、友。團旗下，倩影留，長椿街頭英姿秀，入北外，學業就，殉職非洲，念永久，久，久，久。”

今年春天，宣武團區委來信，讓我回憶在共青團工作中印象較深的事。說句心里話，我也確曾想過寫五月的歌聲，寫抗震救災中共青團員的突擊隊作用，寫團干部們的學習生活和活動。因為接到來信的時候，正是北京的早春，天氣開始轉暖，樹枝抽出新葉，心里充滿了對未來的信心，仿佛又聽到老朋友們的絮語：“那長長街巷旁的花木、綠樹，有我們一起栽的……”。耳邊又響起鄧小平同志的一段話：“植樹造林綠化祖國，是建設社會主義、造福子孫后代的大事，要堅持一千年，要一代一代永遠干下去。”沐浴春光，心有所思，就先寫了“喜看綠葉滿新枝”，作為開篇，其他事，以后再敘。

簡介：劉澤林，男，52歲，中國現代文學館副館長。1973年至1979年任宣武區教育局團委常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