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賴聲川的《說相聲》系列中,“笑神”作為一個被戲擬、被供奉但又被遺忘的符號出現,有些神秘卻又有一些心酸。
“笑神”的裝扮很樸實,他隨身總是帶著一個偌大的包袱,每當他抖開包袱的時候,“蝦兵蟹將”們必是笑得前仰后合,可是“笑神”又是諸神中最卑微的一個神,他既不能體面地登堂,也不好受寵地入室,他有小人物般默默又偉大的狂想,卻滿懷嬉笑后的落寞悄悄消失。
現實世界中,狂想的人不在少數,能讓人捧腹的也大有人在,但周星馳卻不同。
年少家貧的周星馳,曾在街頭賣指甲剪,在茶樓跑堂,中學時在電子廠打暑期工。踏進電影圈以后,周星馳曾被指為“三合會”成員,以至于移民加拿大被拒,隨后三次上訴皆被駁回。不可否認,以往人們對于這個“庶民”從來都抱著一種輕慢的態度。他的夸張、狂笑和無厘頭,常常被人誤解。可是在一片道貌岸然的人群中,只有他善于利用個性的語言和反視覺效果來達到其作品中幽默的目的,他影片中的很多角色都是小人物,那讓人忍俊不禁的表演大都來源于生活,這樣的表達看似隨意,不經匠心,其實又有生活中提煉而出的精華。
這個1962年出生,祖籍上海的香港青年在多年的龍套生涯之后,早在1988年的《霹靂先鋒》中就以一個正劇中的悲劇角色得到最佳男配角獎。可是這之后,周星馳就覺得正劇玩膩了,于是乎,香港電影圈出現了一種“無厘頭”式的瘋狂喜劇,周星馳算是始作俑者。而當大家開始厭倦周星馳式的無厘頭和這類“快餐式”電影后,周星馳又晉級為導演,第一次他把《少林足球》武裝成一副“后現代”式的文化景觀橫掃香港電影金像獎,而第二次就是《功夫》。《功夫》的意義在于周星馳對于香港電影、武俠映畫、喜劇模式和草根情結的一次自我突破,《功夫》的完成也給予了周星馳一次“向陪伴成長的各種功夫電影表示敬意”的機會。
毫不夸張的說,懷著小人物狂想癥的周星馳一直都是一個極度努力、極度好學的上進青年。
——“人生如果沒有夢想,那跟咸魚有什么兩樣?”
于是乎,“歸位”,這個聳動的詞匯,恰恰定義了今天的周星馳。這個詞匯源于周星馳電影中,尤其后期電影中流露出的思路。好比《食神》中悟道之后的寵辱不驚,《少林足球》中師兄弟們的覺醒,《功夫》中“如來伸掌”的解決。周星馳把握一個角色的力道已經從他早期電影的無厘頭荒誕中化身而出,進而演化成一絲類似佛學中“禪”的意味。
于是乎,一個以往總要俗到塵埃里的人物這次踏著飛花、神掌如來一般地抖開包袱,一個從“星仔”到“星爺”,從“宋兵乙”到“史蒂芬·周”,從龍套到導演,從庶民到笑神的奇跡就這樣被實現了。
于是乎,《功夫》也化作一塊里程碑,它不僅勝任華語電影的救市龍頭,更是周星馳電影狂想的綜合讀本。
可是,年過四十的周星馳是孤獨的,他的眾叛親離已是不爭的事實——羅家英忍無可忍,洪金寶心灰意冷,李力持自立山頭,李卉敢怒不敢言。——很多和他合作過的好兄弟,一個一個和他分道揚鑣。李修賢對周星馳有知遇之恩,他第一個發掘了“星爺”的演藝天賦。但周星馳走紅之后,卻與李修賢形同陌路。王晶和周星馳曾合作多年,但分手后卻說:“我是真小人,周星馳是偽君子。” 其實,是周星馳的事必躬親,精益求精造成了今天的為難,《大內密探》有句話的比喻最為恰當:“只要你說我行,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說我不行,我也不在乎!”
現在的周星馳做導演,拿金像獎,挽救香港電影頹勢,在高校講學,與哈佛大學教授李歐梵大肆研討“現代與后現代”的命題……這位昔日的反偶像人物又在成為新的絕對偶像,這時,生活中荒誕性的一面被周星馳的坦誠激怒,我們歡呼雀躍,我們迎神送財,我們愛之恨之,小人物的狂想又一次地泛濫了。不過,笑神的包袱還是抖得很用力也很響亮,他歸位了,他真正地的回歸到了他兒時夢想的頂點,至于之后會怎樣,星爺也是有說過的:“我心中的一團火是不會熄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