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標準導航ＩＣＴ走向

“標準”產生于人類社會的生產和交換活動。產業革命后，各種標準更成為貨幣經濟運行的必備要件和“基礎設施”。因此，早期的標準基本作為“公共產品”出現，不包含有任何私有產權。早期的通信產業標準大多也是以“公共標準”的面目出現的，其目的是維護通信網絡的互聯互通。但隨著信息技術與通信技術的融合，傳統上以“私有標準”開始滲入通信領域，并通過市場競爭成為ICT產業的事實標準，并對ICT產業的發展產生了重要影響。這一事實使人們反而忽略了這一領域大量存在的公共標準及其對貿易和技術創新的影響。

公共標準：貿易的基礎和前提

標準實際上是思想與知識的一種存在形式，是社會發展一定階段所積累的公共知識的載體，在經濟中發揮著日益重要的影響。標準的存在與利用使產品和服務的生產、銷售與購買更加便利，是推動經濟增長和技術創新的“經濟基礎設施”的一個必要組成部分。從標準的存在形式與經濟功能看，標準具有相當的“公共產品”內涵。

經濟中存在的各類作為“公共產品”而存在的公開標準是貿易的基礎和前提。一般來說，這些公開標準對貿易的影響主要表現在如下四個方面：

（1）降低交易成本。有了公認的質量標準，不僅可以降低產品購買者的風險，而且可以減少購買者在購買前用于評價該產品所花的時間和精力。很難想象，不存在一個明確界定的標準等級，以及鑒定所交易的產品符合該等級的標準情況下，能夠進行大規模的貿易活動。

（2）緩解交易雙方信息不對稱。如果沒有反映產品屬性的質量標準，消費者在交易之前就無法了解并評價產品質量。而質量標準有信號顯示效應：遵守一種質量標準的產品可以通過顯示滿足產品的最低要求的信息來降低買賣雙方的信息不對稱，幫助消費者正確地識別產品質量的高低，從而減少逆向選擇造成的市場失敗。

（3）減少產品種類，實現規模經濟。標準限制了產品特征的數量和特定范圍，如產品規格或質量水平，從而限制了消費者的選擇范圍。但在產品種類下降的同時，擴大了每一類產品所能獲得的市場規模，有利于實現生產的規模經濟。隨著ICT的發展，產品種類的減少不再只是一個選擇產品標準化的物理尺寸問題，產品種類的減少也反應在數據庫格式等非物理屬性，以及結合了物理與功能屬性的界面方面。

（4）確保產品兼容性。兼容標準可以起到擴大兼容產品的市場規模的作用。比如一種原來只能在一種汽車上使用的零件現在可以用于所有汽車。在ICT產業，兼容標準的一個更為重要的市場后果是啟動了不同技術或產品用戶之間的網絡效應。這是ICT產業的兼容標準引起眾多經濟學家關注的主要原因。

重視公共標準的技術創新效應

在ICT產業，作為公共物品的“公開標準”和“私有標準”，使標準的經濟影響變得更加復雜。ICT產業私有標準對產業發展和技術創新的影響引起了政府、企業和媒體的廣泛關注，但對于公共標準的技術創新效應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

實際上，作為“準公共產品”的標準不僅能夠有效地提高經濟的靜態效率（降低交易成本，減少信息不對稱），而且對技術創新有重要影響。如果不存在標準，在市場的任何一個階段都會產生很多特點不同，實現相同產品功能的技術創新。盡管數量很多，但這些創新由于很難獲得實現規模經濟的機會，技術的生命周期很短，甚至根本沒有市場生存機會。而且因為沒有足夠的市場規模支持，缺乏標準提供的共同知識的積累和傳遞，創新的速度相對慢得多。

作為公共產品的標準對技術創新的影響主要表現在三個方面：加快創新速度，限制創新方向，刺激組件創新。大多與產品或技術相關的標準都包含著標準化的技術信息，而且政府與標準化組織會通過更新標準把新的基本技術結合進標準之中。這些技術信息隨著標準的宣傳，貿易交流的增加而擴散。從社會的角度看，可以有效地節約個別企業積累這些基本技術信息的時間，加快技術創新的速度。

各種ICT公共標準對產品或服務屬性的詳細技術規范的規定，影響著企業研發投入方向，因而限制了技術創新的方向。很多不符合標準要求，或者為標準所限制的技術創新受到抑制。但這種限制對市場參與者來說不一定是壞事。因為創新方向的適當限制與創新數量的適當減少，可以使一種新技術很快實現規模經濟，并縮短新技術完善和成熟的時間，最終使消費者享受到價廉物美的產品。

兼容性或協同性通常表現為系統產品中組件之間的標準化界面。一種有效的界面標準不會影響這些組件的設計。這些界面標準提供了“開放”的系統，因而允許各種私人的組件設計共存。也就是說，開放的界面標準能夠促進組件層次上的創新。事實上，競爭者可以在這一界面的“任何一邊”進行創新，而該產品系統的消費者可以選擇最優化系統設計的特定組件。它們隨著時間推移也可以被先進的組件所取代，因而極大地降低了整個系統被拋棄的風險。不存在界面標準的情況下，雖然通過修改物理或功能界面仍可以實現系統產品的優化，但過高的成本通常會抑制這一創新活動。而且，通過重新開發私有（非標準）界面通常無法實現組件之間的完全兼容。

我國相關部門制定公共標準存在的問題

由于標準的公共產品性質，因而從標準的主要發展歷史看，這一類公共標準主要是通過政府和委員會兩種途徑制定，并且標準的內容是公開免費使用的。一般來說，這種標準委員會的標準制定活動要經過民主討論，并受到一致同意、公開可獲得性，以及平衡各方利益等原則的約束，以確保各方公平的獲得和使用所制定的標準。

我國雖然一直很重視公共標準的制定工作，但是沒有充分考慮標準的貿易和技術創新效應，在制定國家標準和行業標準存在一些不容忽視的問題。其中比較突出的問題有兩個：

一是在國家標準和行業標準的制定過程中片面追求“高”標準，或片面強調與“國際標準”接軌，不利于公共標準促進貿易效應的發揮。從公共標準的貿易效應角度看，國家標準和行業標準等公共標準的功能是減少交易雙方信息不對稱，降低缺乏規范產生的交易成本，提高交易效率。因此，制定相關標準的目的是為了使交易的產品質量和等級等相關信息能夠有效顯示出來。質量和等級不同，交易雙方會以不同的價格成交。這一類標準實際上是產品能夠進入市場交易的“最低標準”，只要這個標準滿足基本的安全、健康和環保要求。標準要求越高，能夠進入市場交易的產品就越少，貿易的規模當然就越小。

由于我國與發達國家產業發展的技術水平不同，發達國家的某些“基本標準”對于我國可能就是“高標準”。在制定公共標準時如果不假思索地采用這些國際標準，其結果可能是有利于國內少數先進企業的對外貿易，卻不利于我國大多企業的國內貿易。

二是在公共標準的制定中片面強調技術的先進性。從競爭和技術創新角度看，公共標準實際上是企業競爭和創新的一個基礎，是企業進入市場的起點。公共標準所包含或反映的技術水平應該考慮一國大多企業的技術能力，或者一國平均的技術能力，而不應該追求技術的“領先水平”。因此，從公共標準的技術創新效應看，標準體現的技術成分和含量應該是比較穩定、成熟的技術。這不僅可以利用公共標準使成熟技術的相關信息充分地“顯示”出來，而且還使公共標準很容易繞開私人專利，從而使相關技術能夠更多地為企業使用和共享，獲得公共標準的“外部收益”。至于相關標準制定部門所希望的技術創新導向作用，應該由相關的知識產權保護機制去實施可能效果更好。

總之，在人們都關注ICT產業私有標準，關注ICT產業標準的知識產權問題及其影響的背景下，重新認識這一領域的公共標準的特點和經濟功能，以及公共標準制定中存在的問題，對于充分和全面地考慮我國的標準化戰略問題有著不容忽視的意義。

（作者單位：中國社會科學院工業經濟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