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得于人 內得于己

絕大多數人的心理問題其實源于他們的道德問題。好爭斗、好嫉妒、好仇恨，他們在關注他人與關心自己方面難以取得平衡，他們的行為本質上是利己而損人的。這樣，他們便與他人形成了疏離與對抗關系，而這種關系本身反過來破壞了他們內在的平衡，不合理的愿望變得更加遙遙無期，于是便以病癥作為一種心理防衛機制

我覺得每一個人都很有必要翻開詞典看一看“道德”一詞的涵義，因為的確有很多人并不了解它的真正涵義，更不用說去花時間思考它了。正因為如此，在現實生活中有太多太多的人沒能成為道德動物，而是成為了沒有道德的動物或缺乏道德的動物。哪些人是沒有成為道德動物的人呢？欺騙者、操縱者、獨裁者、殺戮者、掠奪者、施虐者、強暴者、妒忌者、仇恨者、謀害者、被叛者、出賣者等均屬于沒有道德的人，沒有道德的人更接近動物和魔鬼，他們身上極少有人性的成分。看看世界地獄中那些形形色色的罪犯吧，他們當中的大部分都是沒有完成道德發展任務的人。當然在地獄之外，沒有很好地完成道德發展任務的人更是數不勝數，他們當中有些人甚至可能還身處顯赫之位。

我們來看一看道德一詞的確切涵義吧。道德一詞在英文中被寫成“morality”。“morality”一詞又當“品德，德性”講，《阿瑟雷勃心理學大詞典》將其解釋為“正確與錯誤的法則”，在漢語當中，道德一詞中的“道”指萬有之規則，它是宇宙精神，是真理，是必須服從的法則，而“德”則指“得到，適宜”的意思，即和諧、恰當之意。許慎將“德”解釋為“外得于人，內得于己也”，這是最高明、最妥帖的解釋，因為它指明了道德的靈魂，比起康德等所謂的大哲學家對道德的解釋，應該說許慎的解釋更高一籌，他解釋得更簡單、更精確、更容易被人理解。

我做心理治療工作，有機會深入到更多人的內心世界。然而，我覺得自己愈是更多地觸及人的內在，愈感到人的道德發展水平令人失望。我經常在想，在當今高度發達的工業化時代，為什么有那么多道德卑劣的人呢？我的答案是工業化時代太重視欲望的滿足（實際上工業化時代絕大多數消費本質上就是為了滿足人的各種欲望）而往往卻忽略了人的道德發展，工業化社會最大的特點是只發展經濟而不發展道德。經濟的特性是物的積累，而道德屬靈性層面的東西，是超越物的更高級的東西，它對生命的重要性遠遠超過任何物質的東西。物質最大的功能是給人提供便利，它絕不可能促進人的心智水平發展，也沒法滿足人內在深處的真正需要，原因是它沒法像道德一樣成為一種可以傳承的并能深刻影響人際關系的東西，它永遠都屬于外在，是屬于生命之外的遲早會死亡和銹壞的東西。而道德則屬于生命之內的東西，它具有永恒性、不銹性。試問，誰有能力毀掉耶穌的思想？而希律王建立的巨大城堡希律堡而今在何處呢？早已成了殘垣斷壁！

道德的珍貴與偉大就在于它是我們心靈真正的方舟，我認為心靈健康的真正意義在于道德健全，而不在于智慧的高低。希特勒、薩達姆、本·拉丹均屬于高智慧的人，但他們的精神方向錯了，他們將心計用在錯誤的地方，所以他們最后逃脫不了被毀滅的下場。我之所以將道德稱為心靈的真正方舟，這不僅僅因為道德始終在指揮著我們的行為，它決定著我們行為的性質，更在于它是我們人類文明及個體心智進化的最重要的標志。我相信，人本主義心理學大師馬斯洛對這一點有著比別人更深刻的認識，他不僅把強烈的倫理道德感作為判斷心理健康水平的重要標準，而且還發現了一個偉大的秘密，即愈是道德感強烈的人，他們的心智水平發展愈高，他們愈能夠在諸多方面取得成就。與弗洛伊德不同，馬斯洛沒有將人的原始欲力（弗洛伊德成為“力比多”）看成是精神動力，他堅定地相信，建立在積極利他主義之上的道德原理與道德追求才是人心智發展的真正動力。馬斯洛還發現，人的道德感與幸福感完全是一致的，當人的道德水平下降、道德感泯滅殆盡的時候，正是人焦慮感最強烈的時候，也正是人最易變得瘋狂的時候。馬斯洛將關心他人、理解他人、做有利于他人的事看作是人類道德的核心，而這種“外得于人”的心理與行為也必將“內得于己”。因為道德行為本身是雙贏的，它最能在別人身上喚起新的道德感。我相信任何一個真正的智者，因為他們比一般人更了解“愛生愛，惡生惡”的道理。

一些睿智的心理治療者都能體悟到這么一個規律：絕大多數人的心理問題其實源于他們的道德問題。有些人在生病之前好爭斗、好嫉妒、好仇恨，他們在關注他人與關心自己方面難以取得平衡，他們的行為本質上是利己而損人的。這樣，他們便與他人形成了疏離與對抗關系，而這種關系本身反過來破壞了他們內在的平衡，使他們不合理的愿望變得更加遙遙無期，于是他們便以病癥作為一種心理防衛機制。我們要提升自己心理健康的水平，惟一的途徑就是盡力地、自覺自愿地提升自己的道德水平，因為除此之外沒有什么途徑能使我們通向真正的心理健康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