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生命量不出死亡的深度。
我想看你,寶貝。仔細地看你。我的孩子。
但告別的那一時刻,我只想倒下,好好休息。
我躺倒在地上,貼住冰冷的水泥,貪婪地吸取它的能量,疙疙瘩瘩的顆粒緊密地嵌進皮膚,清涼而又疼痛。
寶貝,將你從我的生命中剝離,是我所不愿的。我所付出的巨大疼痛,是對這些年來縱情付出的代價,是對你的拒絕漠視付出的代價。
所以,寶貝,我忍著,一滴眼淚都沒掉。
寶貝,我不為自己難過,我是為你難過,你這樣欣喜地要這個你所未知的陌生世界來陪我,而我,卻沒有準備好。
寶貝,你要的熱愛,你要的時光,你要的玩具,你要的生活,我都沒有為你準備好。
寶貝,我和你一樣,還只是個孩子。我不希望你來到世界上,看見媽媽正做著一份看不見前途的工作,談著一場不能安身立命的戀愛。
寶貝,我不要你有一天對我說,媽媽,你還不知道怎么愛我,你自己還沒有生活的方向。
寶貝,想你的時候,就擔心你恨我。

可是,你一次次在夢里出現,睜大烏黑明亮的眼睛喊我媽媽,那么的不計前嫌,那么的迷信依賴,我感激地吻你的小手,感覺你嬌嫩得像初放的花朵。
寶貝,你善良到不曾試圖問我,為什么狠心將你離棄在黑暗之中,你只是全心全意仰仗我。
你一次次地來看我,寶貝,你安慰我的孤單,自己卻不得不忍受黑洞洞的寂寞。
寶貝,你嬌嫩得就像初放的花朵,只在夜晚綻放。白天,你在冰冷腥甜的金屬氣味中,迅速地敗落消失。
寶貝,你走后,我還是如常地生活,每日上班、下班,努力地生活,偶爾捧著爆米花看場電影,在風中一個人走回家。
寶貝,你走后,我偶爾會慌張,怕讓你等得太久。
寶貝,我一直替你準備著,我一次次地為你買下瞇著眼睛的絨毛兔,傻乎乎的大笨熊,還有一雙牽著鈴鐺的鞋子,你每走一步,世界都喜悅。
寶貝,等我,等有一天,媽媽要為你把幸福裝得滿溢,在你的房間里掛滿了心愛的玩具,接你回來。
(專稿 取材于恩雅《寶貝,等我給你掛滿心愛的玩具》 胡曉江/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