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也曾有過放不下一個回憶的經歷?你是否也曾想不遠萬里去尋找那個無法忘懷的舊情人?那個你們相遇的午后,那條你們相擁的街道,那方你曾等候的街角,那抹永刻心頭的微笑……
回憶就像駐守在你心中的堅兵,不肯離去。情人節之前,我們遇到了這樣一個男人,為了那個不能忘記的曾經,踏上了三天尋找的路……
我常常弄不懂,回憶和記憶究竟有何區別。只是我還常常看到她,從家里樓上跑下來時微揚起嘴角淺淺的笑,長長的白色羊毛圍巾裹住她黑色的直直頭發,大衣總是從淺灰到深灰,像是從一排列隊整齊的水彩筆中挨個兒抽出來似的。喜歡穿的圓頭淺口皮鞋每天都穿著,棉布的大包斜挎著,就像一個高中學生。醒來的時候,我看到房間里,只有自己的影子。
我喜歡的從來都是江南女孩。北京是一個色彩過于凝重的城市,女孩便也被涂上了一層顏色,是爽朗但又有點粗糙的大地色。而我,愛極了明凈溫婉的水色系。就連酒吧,我也喜歡有著一面湖水的新天地,或者說,新天地里的那一場回憶。
我們永遠躲不掉。命運的心血來潮。
見到小安的時候,她被淹沒在幾十個模特之中。這是一個苛刻的廣告商的單子,要選一位氣質出眾,有大家閨秀感覺的女模特。我來到上海,從逸飛公司提供的模特中挑選。在徐家匯的大教堂前,我看著一個又一個女模特用標準的貓步走過,笑稱自己已經有了審美疲勞。那一天的天空是微藍的,太陽很大,斜斜曬來,我幾乎有了幾分睡意。可是每一個都與我的感覺有著或遠或近的距離,我想,以為這樣的女孩只有上海才會有,難道是自己犯的錯誤嗎? “最后一個,小安。”我回頭,看到一個一襲灰色大衣,雪白圍巾的女孩走來。長長直直的黑發在一式紅黃色頭發的女孩中格外出挑。嘴角莞爾,并不像來應征的模特,帶著幾分隨性。卻在一顰一笑間露出得體。我不禁拿起手里的DC,鏡頭里,我仿佛看到了那部廣告片,而尖頂的歐式建筑下,浪漫悄然生出。我忍不住笑了,說,就是她吧。低下頭,有一些得意,是一種自己的預言被驗證的得意,也是一種有了點額外收獲的得意。
我后來想,也許就是因為那一天的陽光,那種微藍的天空,那個尖頂的美麗房子,還有那一個微笑,才有了這一場回憶。
四年后的今天,我也明白。那便注定了無處承載。
我還是常常見到小安。在街角拐彎處的回頭時。只是圍巾變成了紅色;在餐廳旋轉門的另一側,然而細高跟的皮靴扎了我的眼:在地鐵關門時跑過來的那一刻,開動的列車帶走的卻是一頭卷發的女子。
我已經開始害怕,怕回憶要擋住前行的路。
捏著飛往上海的機票,我唯一記得的,只是逸飛公司和高安路建國西路。那場回憶中,每一個深夜和早晨,高安路建國西路,我都要和出租車司機說的一個地方。整條街道是沉默的,從淮海路的繁華轉到背面的這條小街,世界便不再言語,氤氳出的,只有欲找尋的那份期待。上午的陽光里,小安淺笑盈盈從樓上走下,敲敲我的頭說,走吧,我們去哪里。深夜的月色中,小安裹著圍巾噔噔跑進樓,再探身出來說,早點睡覺哦,晚安。這個路名,這7個字,念著念著,竟成了一個咒語,一個通向快樂和愛情的咒語。
而這次回來,又是一個早晨,周六,人很少。
高安路建國西路。
“那個女孩早就搬走了,對不起,不知道搬哪里去了。”
周日。早晨。逸飛模特公司。
“麻煩你,我找小安。”
“她很早就不在我們公司了。”
“請問她去哪里了,”
“對不起,我們真的不知道。”
那場回憶,記載的背景是新天地,太平湖,LUNA餐廳。
我在4年后回到新天地。還是一個午后,陽光一如那場回憶時的燦爛。
“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那里有上海的老弄堂房子,又有西式酒吧和餐廳。這是人工湖,叫太平湖。坐在這里曬太陽多舒服。是吧。這個餐廳的東西可好吃了。我不開心或者開心了都來這里。”她曾說。
湖心草深長,湖邊留下的盡是小安和我的身影。沒有水的城市,人們便造出湖來,取那一縷柔和平靜,讓城市的快節奏來到這里時悄悄慢下來,也讓情感暗暗萌芽的男女對著這湖水。老房子若有記憶,定會記得這兩個年輕人的腳步,系帶皮鞋和圓頭淺口鞋,一個是輕盈若舞,一個是亦步亦趨。這是個滿是溫情與浪漫的城市,老舊的房子里藏著無數個小安和我的往昔。手指拂過磚瓦,年華從手心里劃過。
餐廳和酒吧的兩人座上,水燭幽光點點,小安的臉在光影間時暗時亮,我開玩笑問她,會否喜歡北京。小安低頭,認真地說,我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所以也并不知道自己會否喜歡抑或不愛。我心竟一沉,那么有否包括我?
周日下午,新天地。我一遍遍走過太平湖,每幢老房子,酒吧或餐廳。人流如潮,劃過身邊,寒流來襲,城市全是蒼白。我好像看到小安,一次次將要呼出這個名字,卻在一個又一個回眸中遺落了。一切依舊,而昨日桃花尚存,人面不再,我更正著自己的回憶。是這里嗎?小安。如果不是。那么為何如此熟悉?如果是,請你出現。
我打印出的長長電話單上,屬于小安的被用粉色筆圈出。一日一次,兩周三次,一月兩次,直到最后那個電話,是3年前。
郵箱里,最后一封MAIL,是2年前,而一共,也只是10封。
周一層。逸飛公司,前臺。
“對不起先生,我們真的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你要影響我們工作了!”
“我只能給你她好朋友的電話,請你不要再來了好嗎?”
輾轉幾處,我終于撥通了小安的電話,穿越城市空際的電波后傳來一絲呼吸聲,4年前的東西重新在我的胸口努力尋找自己的空間,伴隨著嘴角淺笑,伴隨著昔日低語。
“小安。我是卓明。”
“卓明?哦,卓明……你好。”
電話那頭,嘈雜異常,我的問候被頻頻打斷。
“對不起,我正忙,有時間打給你。”
我拿著電話,聽到那頭的嘟嘟聲。
下午4點,LUNA餐桌前。
“還記得那時候你的黑色長直發。”
“是嗎?呵呵。”
“是啊,那時候你還喜歡穿圓頭的淺口鞋,灰色的大衣。”
“真的?淺口鞋?”
“還有,還有純白色的圍巾?你總是躲在后面偷笑。”
她不再回答了,只是把玩起酒紅色的頭發,手指在精致的LV手袋邊緣上來回游移著。臉色落寞,卻被精致妝容藏起。
我回過頭,人潮滑過,寒流來襲,城市盡是蒼白,而沉默如水。
靜寂被電話聲打斷,小安拿著電話,另一只手匆忙地在上衣的口袋里翻尋。火石摩擦,青淡的煙絲從她的指縫中升起。這些都不曾在我的回憶中出現過,突然間有些不知所措的我只能又一次將目光投向窗外。
“你好嗎?”“挺好的。你呢?”“好。”“我們?”“有事嗎?”
我看到陽光如碎金般灑下。
徐家匯教堂,新天地,高安略建國西路,7日。
電話。EMAIL。重逢,4年。
我知道了,回憶與記憶是有區別的。
回憶,是那些冬日暖陽下的投影,太陽移位便無蹤,而記憶,卻是從這一日始的忠實。
此情可待成追憶,
只是當時已惘然。
走出新天地那一刻,我對自己說,回憶終結,記憶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