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她時,我以為只是逢場作戲,卻沒料到自己深深陷入情網。后來,我才知道她只是一個被人設計的角色。
遇到紫荷之前,我已經和嬌蕊訂了婚。嬌蕊是我們局長的千金,有點嬌氣、有點霸道,但面貌姣好,她喜歡讓我抱著她上樓,也許每個女人都喜歡撒嬌。誰知道呢?那時,她還在讀研究生,我嘲笑她:一個女孩子要那么多學問做什么,不如我們結婚算了,你給我生兩個孩子。
在兩年之內,我從一個小公務員被提升到人事科長,這大概是和嬌蕊談戀愛的最大“進步”。
銷售科的科長陳清常常羨慕我:林南,你真是春風得意,又有江山,又有美人??!我們倆常一起出差,偶爾也去一些風月場所。用陳清的話說,單身貴族剩下的時間不多了,趕緊及時行樂吧。
那時,我的婚期被提到了日程上,嬌蕊還有一年就要畢業。畢業后我們就結婚。房子是局長送的,140平方米的豪華裝修房。我基本上沒出什么錢。反正他們家有錢有勢,我的角色就是一個上門女婿。還好,我的心態還可以,否則怎么能忍受別人在背后指指點點,說什么我是吃軟飯的,說什么我是不擇手段攀高枝的……我只當是微風輕輕吹過。否則,什么都記得,那怎么活得下去?
在那所裝修豪華的房子里,在整個纏綿的夏天,我們一直糾纏在一起,拉上窗簾,在曖昧的房間里,嬌蕊說:你發誓,你只對我一個人好。那么清澈的語言,讓我疼惜到骨子里。我一把將嬌蕊嬌小的身體擁入懷中,喃喃自語:明年,明年,我們就結婚吧。
那個與陳清喝多了的夜晚,我被他拉去了麗人歌舞廳,這是個應酬的地方,夜夜笙歌。
注意到紫荷是因為她的寂寞,眼神飄渺,有如煙波在海上蕩來蕩去,手里是一支細長的七星,露背的吊帶裙子,背上有一朵紫蓮花,很驚艷。她默默地坐在忽閃的燈光下,好像孤獨盛開的蓮花。她似乎不屬于這個空間,因為這里如此煩躁,如此喧囂,一切都接近歇斯底里的欲望邊緣。只有她一個人似乎置身于世外。但她的打扮卻又滿是誘惑的符號。
很多男人忍耐不住,紛紛前去請她跳舞,但她擺著手,抽著煙,不動聲色地看著舞池中的紅男綠女。我看著有人唱那些口水歌,一支又一支,總是關于愛情,讓人感覺剎那間的心痛,但轉瞬即逝。
紫荷向我走來時,我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她伸出手來,巧笑倩兮:整個場子,只有你沒有請過我跳舞,那么我來請好嗎?
她逼近的眼神里是一把卷尺下子把我心里所想的東西丈量得一清二楚。那浩如煙海的眼神里,有一絲期待和曖昧。
我笑著站起來,把她的手握又細又綿軟,但在無形中,我被吸引過去。似乎,那是一圈隱形的磁場,我已掙脫不開。
有一本書上說:上等淑女是從手開始優雅的??上菚r我以為她不是淑女,只是個煙花女子,再優雅又如何?
那時那刻,她溫熱的身體正緊緊貼著我的身體。我的手落在她的纖腰上,魅惑的燈光下,她像個女妖,身體里散發出一股幽香,剎那間,我幾乎不能自持。
我請她喝白蘭地。她的善飲讓我。下了一跳,沒有一個女人能這么放肆地喝酒。酒醉后的紫荷,有一種迷人香,漸漸地,我也有點暈了。
她神秘地笑笑,然后嫵媚地問我:我美嗎?我驚慌了,沒想到她會問我這樣的問題。我不假思索地回答:美,很美。她嬌聲說:那你抱我。我有點被嚇住了。這樣的女子,就像蛇一樣纏人。我明知她是在引誘我,但她眼睛里散發出的妖嬈之氣,讓我欲罷不能。
終于,我帶她去賓館開了房間。很深的夜,不知何時下起了雨,我與她,一個只見過一次的女子纏繞在一起。那樣難分難舍,我幾乎忘記自己是個有婚約的人。因為她的妖氣,她的美麗讓我難忘。
但對于一個歡場中的女子,我知道不能認真。他們習慣于在不同的男人之間穿行。他們不斷變幻自己的形象,過著紙醉金迷的生活。他們揮霍青春。他們的身體只是充滿欲望,卻很有可能冷酷無情。
但不知道為何,自從那天開始,我的身體開始充滿想念。我以為想念的僅僅是一個女人的身體而已。但后來發現,我真的錯了,因為那種想念超過了對嬌蕊的,見不到嬌蕊,我不會心慌,但見不到紫荷,我會心慌。甚至在某些時候,我只要看她一眼就足夠了,并不需要肌膚相親,不需要那樣刻骨的纏綿。
后來,我們悄悄地在周末約會。在一次做愛之后,我看她點起一支煙,然后慢慢地吸著,慢慢落下淚來。那些眼淚在月光下晶瑩剔透,一閃一閃地穿過煙霧。
我摟過她瘦削的肩,輕輕地對她說:紫荷,我為你租了一間房子,你跟著我,好嗎?她笑起來,花枝亂顫:真的嗎?我說:當然是真的。她反問:那你的未婚妻怎么辦?我黯然,原來她早已一清二楚。
看到我沉默,她咯咯地笑起來:行了行了,我沒要你的一輩子。這樣吧,我就做你的小情人算了。什么時候,你要結婚了,那我就離開你。
那是我最想要的結果,我想要紫荷,也想要嬌蕊。從前,我總是想,一個人一生只能愛一個人,但我現在才明白,愛幾個人并不是自己能決定的,很多的緣分只是一剎那。
雖然我與紫荷的相愛像一場露水一樣,匆匆來去,好像不留什么痕跡,但卻那么刻骨銘心,我一想起她將來要離開我就心疼。那時,離我和嬌蕊結婚還有七個月。紫荷有一天告訴我,她懷孕了。
我驚呆了,這是我不能接受的事實,我不能和一個煙花女子有孩子,哪怕這個孩子真的是我們愛情的結晶。我幾乎毫不遲疑地讓紫荷去打掉孩子。
紫荷認真地問我:你確定不要這孩子?
即使那真是我的孩子,我也不能要他!他終將只會與我擦肩而過。我垂著眼,狠狠點頭,沒有去看紫荷的臉。我不敢去看她的臉,因為我發現懷中的她一直在顫抖著。那顫抖證明了她的愛那么孤獨而脆弱。
嬌蕊從北京回來,她打電話來,讓我在家里等著她。以前每當接到這樣的電話時,我總是會興奮地跑到我們的準新房里,屋里擺滿了我送她的玫瑰,她的衣柜里,必然有我為她買的最新內衣。
那天我也是懷著這樣的心情去等待她的。但開門后,我呆住了,因為她臉上滿是憤怒和淚水!
怎么了?我想伸手去撫摸她,卻被她一巴掌打回來:不要碰我,你真臟!你怎么會和那種女人有一手。我們之間完了!你給我滾出去!
我知道一切真的完了,嬌蕊到底還是知道了一切。我馬上想到了紫荷。是的,只有她會告訴嬌蕊,因為我讓她去打掉孩子,她因此而恨我。她為什么那么陰險,一定要用這種方法?我想解釋,卻發現言語那么蒼白無力。我能說我不愛紫荷嗎?我能說我不在乎嬌蕊嗎?這兩個女子,一朵是玫瑰,一朵是蓮花,不一樣的生命,卻一樣地讓我迷戀,但最終卻讓我同時失去了。
失去嬌蕊的同時,我也失去了紫荷,她徹底從這個城市消失了。
我問陳清,她去了哪里?
陳清淡淡地說:你對一個煙花女子何必牽掛那么多?她飄到哪里,哪里就是家吧。
但后來,據我調查所知,紫荷還有一個體弱多病的母親,她大學三年級就退學了,然后做了歌女。我看到她的第一次是她在歌廳里的第十天,然后她愛上了我,但我卻傷害了她。
半年后,嬌蕊也準時結婚了。不過不是和我,而是和陳清,看到他們幸福的婚紗照時,我知道自己失去了一顆曾經那么愛我,那么愛我的心。有時,失去真的只是一剎那,我以為自己會始終擁有,卻沒想到瞬間居然失去了全都。這就好比多米諾骨牌,功虧一簣就是這么殘酷。
半年之后,我和一個長相普通的女孩子結了婚。我們去北京旅行,在地鐵里,我忽然看到了一個女人,她穿著很普通的碎花裙子,手里正牽著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那個女人回頭看到我時,她似乎愣住了,然后扭過臉去。
天,我看到了,那就是紫荷。還有那個似曾相識的小男孩。他的眉宇之間全是我的影子:那么長的眉,那么深的眼睛。
我的妻子把手里的橘子遞給他。
紫荷輕柔地摸摸那孩子的小腦袋說:憶南,謝謝阿姨吧。
他叫憶南。他會是我的兒子嗎?天,他居然叫憶南!
我只是茫然地看著這一切,恍若隔世。
走出地鐵的時候,風很大,吹得我直流淚。我一直看著他們的身影漸漸遠去,直到再也看不到。
十天后,我接到紫荷的一封信,她告訴我一個真相,一個可怕的真相。
那天,我看到的確實是我的兒子。
不過,那場陰謀在一開始時,她只是一個角色,一個被陳清安排的角色。陳清給了她五萬元,然后讓她勾引我,因為陳清偷偷愛著嬌蕊,想娶嬌蕊為妻。那樣,他的仕途肯定會更好些。當然,能娶一個美貌的女研究生更是錦上添花。但后來,我卻真的和紫荷糾纏在了一起。嬌蕊理所當然知道了真相。
一開始,她也只想完成任務而已。后來,愛上我是身不由己。因為紫荷告訴我,愛一個人會失控。她甚至想為他生一個孩子。即使想一個人也會想他一輩子。
我淚流滿面。這樣的真相,太殘酷了,而我又知道得太晚太晚了。陳清如愿以償地當上了副局長。我也調到了另一家單位,遠遠地離開了他們,離開了那個是非之地。
后來,我去北京找了一次紫荷,我想讓她回來,我們重新開始,但她只接了我的電話,沒有見我。她說:很多事情只要過去了,就沒有再重新開始的可能了。因為再開始,也不是原來的那個開始。況且你現在有了自己的家,好好珍惜吧。
我記得最后一次和她通電話,她說的最后一句話:林南,有些女人又堅強又脆弱,她受一次傷害,也許會記得一生。